误会(小说)
李爹爹生活蛮有规律的。每天好早起来了。他起床,也喊李娭毑起床。两人围绕小区大道漫跑。早餐,他吃面她吃粥。他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插上汤锅熬粥,这样晨练完毕李娭毑便可以喝到稠稠的美味的粥。
上午他走三里路去集市买土菜,有时叫上婆婆同去,来回一趟两小时,过得充实而愉快。稍事休息,他们便开始做中餐。
他睡午觉,两点半左右起来,用半干半湿的托把把地板擦一遍。这时,一身微微的发热。待拖完地板,他又把沙发茶几桌椅抹一遍。这时,近四点钟。于是,他烧壶水泡茶。他爱喝茶。他不去茶肆酒吧喝茶,也不喝什么普洱茶铁观音其他七里八里的高级茶,更不懂什么茶文化酒文化。他就是喝茶,一种本能。他只喝原味绿茶,多放些茶叶,泡两道。绿茶不厚,最多泡两道,再泡就淡如水了。正好适合他,他喝两杯够了。边茗茶,边打开小收音机放红歌,他最喜欢听三十几年前的老歌。
四点半淘米放电饭煲煮饭。这时,茶也喝完了,准备做晚饭了。
李娭毑上午在家里磨磨蹭蹭,主要是做些纯个人方面的事,比如穿什么衣饰,梳什么发型等等。她还注意形象,不论在家或外出总是精精致致。
今天吃完中饭,李娭毑照例打麻将去了。在小区打。小区有专门的棋牌室,有管理人员,每桌每人出两元水钱。大都是婆婆姥姥爷爷嗲嗲。打得细,放小炮两元,放大炮四元,门清每人四元。手气不好时,可输五六十,手气好也可赢一百多。中午12点就开始了,五点散场。李娭毑,每天下午到家时间是五点十分。她走几年了,从麻将馆走到家刚好十分钟。
下午,李爹刚喝完第一道茶,就听见开门声。李娭毑回来了?他连忙起身,望着婆婆纳闷:怎么回事,这么早回来了?李娭毑嘴巴翘着好像呼出的气没出来把嘴腔撑大了。脸色好像被夏日的阳光晒黑了,可现在是冬天,暖阳也不会这么历害的。肯定有不愉快的事!平日,回来,赢钱了,一进门便老头老头地叫,恨不得亲他两口。看她回家神态,不问也可知道胜负。但今天情况异常,肯定是遇到比输钱更坏的事。他的心有些沉重,但不急于追问,怕引发她的火气。
既然婆婆早回了,早点做晚饭吧,没心事喝二道茶了。关掉收音机,淘米煮饭,洗菜切菜。炒两个青菜,煎一碟葱花蛋。不到五点,饭菜搞好了。
李爹:“娭毑,吃饭啦。“没动静,娭毑回来后径直入内室。又喊一声。娭毑出来了,神情放松了些。脸上的肌肉松驰了一些,脸上白了许多。李爹也就宽心些了,他细细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娭毑说:“我做了个自摸,每人要出四元。我收了两人的钱,坐我对门的王爹,这时要我找6元钱给他。我正准备提醒他出钱呢。他没给我钱,我怎么找钱?他讲他明明出了拾元钱。我说,我没拿钱,可以对天发誓!我确实没收钱呀。王爹说他硬拿拾元钱出来了,如果谁讲假话,就断子绝孙。后来,越骂越起高调。我火腾的起来了,这分明是骂我呀,我真的没收他的钱。太没德性,没修养了!他像发神经骂个不停。我本来强忍着,后来再也忍不下去了,站起来,把牌一推,说几十岁像几十斤一样!我一气之下,冲回来了。“
李爹说:“你说你没收钱,他说他给了钱,怎么讲得清呢。无头案也。你受这么大的气,不值。当时,你依他,找他6元钱如何?皆大欢喜。“娭毑说:“我进钱,你没出,反而要我倒给6元给你!世上哪有这等事呢?“李爹说:“那王爹认为他出钱了,并且以为你收了不认账,他只能骂人表示愤怒了。幸亏,你血压不高,心脏还好,假如他一骂,你一生气,血冲脑门而瘁死,就更不合算了。不论如何,你已受到伤害了。我也受到伤害了,至少下午的快乐打了折扣,茶只喝了一道。““我是冤枉的呀!“李娭毑说。李爹说:“谁认为你是冤枉的?只有你自己。王爹也许真的出了钱,谁知道呢?他气愤,他赌咒发誓,歇期底里的发作。他不死细胞?他的血压肯定飘升了。幸亏没有晕死。他发泄了怒气,当然伤害了你,更伤害他自己。他没有如他所愿让你承认收了钱,反而被你骂作是长了几十斤肉的畜生,心里好受吗?这件事,你们都受到了伤害。王爹先是主动者,你是被动者。后来,你的言行,又进一步激发了他的怒火,相当于火上加油,你由被动变成了主动。当时已分不清谁对谁错,分不请谁主动谁被动。反正,都想表达对对方的愤怒,表明自己的清白。越是表明,越是表不明,越想对方明白,对方就是不明白,都只明白自己的明白,以为对方是说谎。都不想息火,一旦息火,就会让人认为自己在说谎。为了让理站在自己一方,就竭尽全力地表白,别人搞不清,不会作证,最后赌咒发誓,喊天叫地,以为天地可以知实情。“
李娭毑觉得李爹言之有理,不作声了。也许是生气把胃胀大了,她吃了一碗半饭,平时最多吃一碗饭的。她想,要是当初王老头要找钱就给他6元钱,不就没事了吗?她可以多玩一个小时牌,说不定,马上又做个门清,钱不是回了吗?这一个多小时的不愉快给身体造成多少伤害呢。
吃完饭,李爹连忙去洗碗,说“你消消气。等下散步,好多吸点新鲜空气。“
他们刚下楼,走出大厅,就看见王爹从右边小道上朝他们走来。大厅出口一左一右两条小径都通向前一栋前面横着的宽路。王爹看到李娭毑婆婆老公时,明显加快了脚步,喊着什么,向前举着手像打招呼,又像要打人的气势。李娭毑想不到王爹还要来找麻烦,我惹不起躲得起。她转身走左边被花草树木夹着的小道,想快速逃离。王爹显然激动了,从右径退回,走横道想追上她,口里咕噜咕噜讲过不停。他平时讲话偶尔结巴,激动之时便明显结了,像哑巴那样“啊啊",不知讲什么。李娭毑芳龄七十岁,平时李爹照顾得好,看上去不超六十岁,王爹七十五岁了,他怎么追得上她?他想追上她,他看见她踅入靠围墙的大公路去了,像百米冲刺到了最后关键时刻一样,他想发力,可惜脚不听使唤,既轻飘飘的乏力,又重甸甸的往下挫。喘气不匀,张口吐气,像夏天鱼缺氧伸口出水面那样。
李爹看见李娭毑跑开,想喊住她,他在这里,怕什么,就算打架,我们二对一。看她跑得身姿灵动,他想到当年恋爱,有回她从他手中抢走他保存的一个女孩照片,那照片的反面有那女孩的留言,那是他的初恋情人呀,他当然不肯让她知道。她跑,他就追,当时她穿着裙子,留着长发,他本可以追上她,但他放慢脚步,看她风中跑动的背影,长发飘起,裙子飘起,笑声飘起,很美,他欣赏这种动感的柔情之美。他觉得自己是站在当年那棵树下看她跑。发一阵呆,方转过神来。他见王爹跑不动了喘着粗气。他走拢去,扶他在路边铁椅子上坐下。王爹上气不接下气,想说又讲不清,断断续续讲的意思是:那天,那拾元钱带进麻将机了,后来,又带出来了,李娭毑走了,不知道。他抖索着手从荷包抠出四张块票,要李爹给李娭毑,那是一场误会,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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