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壶第一卷风陵偈语3745章

第三十七章米囊婆婆

月光下,鳌老孤身一人朝西山走去。

寂静的山林,萤火点点,鳌老扭头望了望,见四下里无人,遂将手中的紫红色手杖朝地上一杵,身子凌空而起跳跃着前行,一蹦足足两三米远,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已登上了西山的半山腰。

山腰巨大陡峭的岩石中间有一道狭窄的缝隙,刚好容人侧身而过,蜿蜒约有数百米。待钻过这“一线天”山隙之后,前面骤然开朗,山谷中出现了一座平坦的坝子,方圆数里,漫山遍野盛开着罂粟花,有红色、蓝紫色还有白色的,在清凉的月光下,如梦如幻,神秘至极。

罂粟花也称为“英雄花”,原生于小亚细亚,19世纪中后期,英法殖民者将其引种到了具有得天独厚气候条件的缅北高原,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金三角从此便永无安宁了。

坝子的中央,有一栋树皮木屋,孤零零的座落在盛开的罂粟花丛中,窗口透出少许微弱的油灯光,显得格外的静谧。

“米囊婆婆,鳌老有事相求。”鳌老站在木屋前十余米处,恭恭敬敬的朗声说道。

许久,屋子里传出一苍老的女人声音:“什么事?”

鳌老赶紧回答道:“老夫捉住了一个怪人,百思不得其解,特地凌晨赶来,请婆婆释疑。”

“怪在何处?”那老婆婆说道。

“此人面老体少,双目白矒,神智不清,看似中阴之身,却又非尸变,体内老阴之气上行扼于颈部而不得循环,此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怪事儿。”鳌老解释道。

“哦……”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道,“颈部可有异象?”

“一圈虬结的紫红色肉疙瘩。”鳌老回答。

“纯阳之锁……”屋子里传来喃喃自语声。

“纯阳之锁?那是什么,婆婆可否解释一二?”鳌老疑惑的说道。

“此非中原之道,而是密宗至高法术,以纯阳精气锁住左中右三脉,遏制老阴之气通行周天梵穴,不过……”老婆婆的语气似有犹豫。

“不过什么?”鳌老赶紧追问道。

“密宗噶玛噶举派的这种咒锁据说早已失传了,怎么会……”屋里又沉默了。

“婆婆,老夫怀疑这个怪人具有某种特殊的能力,曾经被什么人给下了禁制,因而导致其疯癫失明……”鳌老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怪人在哪儿?”屋里面问道。

“就在老夫的家中。”鳌老回答。

“把他带到老妪这里来吧。”那老婆婆说道。

“米囊婆婆,请您老人家设法替他解除禁制,老夫要其投身于革命,加入到缅甸人民的解放事业中来。”鳌老精神亢奋的说道。

“老妪试试吧。”屋里说完了话,熄灭了油灯,再也没了动静。

鳌老恭敬地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下山返回老街。

黎明时分,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鳌老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走上了竹楼。

屋子内,两名卫兵倒卧在地上昏迷不醒,大鹦鹉嘟嘟则不见了踪影,那怪人老乞丐还依旧绑缚在柱子上,耷拉着脑袋,鼾声如雷。

“乃梭!乃梭……”鳌老大声呼唤着勤务兵。

没有人应声,鳌老遂感觉到事情不妙,赶紧蹲在地上以手掌心按在其中一士兵的头顶百会穴上,缓缓输入些许真气。

百会穴,又名“天满”,乃百脉之会,为人身安神醒脑开窍第一要穴,可催昏迷的脑组织细胞尽快苏醒过来。

“鳌老……”士兵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无力的说道,“是,是乃梭勾结了那只大鹦鹉,打伤了我们逃跑了。”

“乃梭?”鳌老吃了一惊,不解道,“为什么?”

那士兵断断续续的说道:“乃梭讲,大鹦鹉是他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鳌老更加的迷惑不解了,他接着问那士兵,“他们逃去哪儿了?”

士兵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乃梭来自金三角泰国一侧的美斯乐,那儿是原国军93师的地盘,这孩子年纪尚小,只有十四五岁,怎么会与大鹦鹉有瓜葛呢?莫不是突起童心,看见这会说话的鹦鹉好玩,被嘟嘟的花言巧语所欺骗,因而协助它逃走也说不定,鳌老如是想。

他又将另一名士兵救醒,问了问情况,就打发他俩先回去休息了。此时,天色已经亮了,外面路上隐约传来人民军士兵跑步操练的脚步声。

鳌老决定,今天夜里,就把老乞丐送到西山米囊婆婆那里去,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她才能解开这怪人的禁制了。

“叮铃铃……”墙上响起了电话铃声,鳌老走上前去摘下了听筒。

“是鳌老么?”对方说道。

“我是鳌老,德钦副主席。”鳌老谦恭的回答。

“早饭后到部里开会。”德钦副主席说道。

“是,知道了。”鳌老挂上了电话听筒。

缅共中央8.19办公室位于老街后面的一大片柚木林中,院落很大,有一排装有铁门的仓库,里面堆满了成包的鸦片、黄砒和精制海洛因,戒备极为森严。

小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中层以上的干部,几乎都是中央领导们的亲属,烟气熏天。

酒囊饭袋……鳌老心里骂道,脸上却还露着淡淡的微笑,与他们一一点头致意。

会议由8.19部门首脑,党中央德钦佩丁副主席主持。

“同志们,缅共自年成立以来,历经风雨43年,才发展壮大到了今天。可是,自从周恩来总理和毛泽东主席相继逝世以后,中国单方面撤回了“顾问团”,并且停止了军事与经济方面的援助,使我们党遭遇到了前所未有之困难。自从两年前,中央成立了8.19办公室以后,我们的罂粟种植区域已经逐步扩大到了13万平方公里,每年提炼和加工鸦片接近吨,精制海洛因70余吨,闯出了一条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道路,如今我们已经彻底摆脱了依赖中国的局面……”德钦佩丁慷慨激昂的演讲着。

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德钦佩丁副主席接着继续讲道:“中央决定,凡是涉及鸦片种植、收购、生产提炼和组织贩运等都要做到‘五个统一’,即统一筹措资金、统一定价收购、统一集中保管、统一建厂加工和统一组织贩运。目前,我们只有泰国一条单一的运输通道,已经是远远的不够用了,必须要解放思想,开辟全方位的贩运路线。往南,经缅泰边境进入泰国或经缅甸仰光等地运至马来西亚、新加坡,再销往世界各地;往东南,可经由老挝转运越南、柬埔寨,再销往欧美地区;往北,则经中缅、中老、中越边境进入中国内地或转往港、澳地区,往西北可以流向印度及孟加拉国。这其中,通过中国云南省过境,开拓大陆内地市场的前景十分广阔,单中国国内的吸毒人数,尽管没有官方的统计数据,但据估计也不下五六十万人。按每人每天吸食一个零包0.3克海洛因的常规吸毒量计算,则一年需要消费海洛因80吨左右。同志们,这是多么巨大的一个市场啊……”

会议室里响起了啧啧惊叹声,众人俱都兴奋莫名,摩拳擦掌。

“同志们,中国政府与缅甸政府正在联手堵截打击我们的运输路线,最近就又有一些同志牺牲了,中央怀疑我们的内部出现了奸细……”德钦沉痛的说道。

“奸细?是谁?”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德钦严厉的目光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说道:“至于是谁,我们还在调查之中,若其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话,就马上向中央自首,我党的一贯政策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立大功受大奖’,如果执迷不悟的话,鳌老将代表政治局对其处以极刑。”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仿佛听得见各自的心跳声。

会议结束后,德钦佩丁副主席将鳌老留下来,两个人单独密谈。

“老夫抓到了一个怪人。”鳌老神秘的说道。

“怪人?怎样的一个怪人呢?”德钦颇感兴趣的问道。

于是,鳌老便将杨昆明抓了一伙和尚,其中有一个老乞丐的事情开始讲起,但他没有提及那只会说话的蓝紫金刚大鹦鹉。他深知,向领导汇报工作,应该只讲成功的事例和成绩才是最明智的。

“此人有可能成为我们党内最厉害的秘密杀手,用来对付缅甸军政府或者是中国方面的某些要员则是再好不过了。”鳌老胸有成竹的说道。

德钦副主席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好,此事须私下秘密进行,你知我知,即使对政治局委员们也不要漏出丝毫的口风来。”

“老夫明白。”鳌老回答道。

“西山那个叫做‘米囊婆婆’的人能解除这怪人身上的禁制么?”德钦不放心的说。

“当今世上,她若不能解,恐怕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鳌老相当肯定的回答。

“鳌老,一有进展,要及时向我报告。”德钦叮嘱道。

“老夫明白。”鳌老保证道。

在回去的路上,鳌老心中苦苦的思索着,这个怪人一旦解除了禁制以后,自己该如何来控制其为己所用呢……

眼下,一切都看“米囊婆婆”的了。

第三十八章嬷嬷

清晨的浓雾渐渐散去,沈才华与吸子从江中爬上了岸,岸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

“吸子,我们走吧。”沈才华招呼道,他记得,这里就是竹筏下水和嘟嘟被俘的地方。

吸子平趴在岸边,腹面颤抖着排去了体内的水分,然后身子卷成了雨伞大小的吸子筒,若是不留意,人们真的会以为它就是一把新颖的绿毛伞。

沈才华将吸子筒扛在了肩上,义无反顾的走进了森林里,在林中穿行了约莫两个多时辰后,终于来到了芒撒旅长伏击他们的那条沙石公路上。

路上没有车也不见有行人,阳光下,只有小才华孤独的沿着路边向北方踯躅而行。累了就坐在路边的岩石上休息一会儿,喝点山泉水,与吸子筒唠叨几句,然后再继续上路,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信念:救出嘟嘟。

直到黄昏时分,疲惫不堪的才华终于回到了果敢首府老街,一屁股坐在了一家佤族人开的小食店门口,又累又饿,小舌头不住的舔着干涸开裂的嘴唇。

佤族老阿婆心地善良,捧一粗瓷大碗,盛了半碗佤帮有名的鸡肉烂饭,端给了沈才华,冲他微微一笑:“吃吧,孩子。”

沈才华感激的望了她一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孩子,你的家人呢?”老婆婆慈祥的问道。

“给一个白毛老怪抓去了。”小才华边吃边回答。

“白毛老怪?”婆婆笑了。

“白头发,白眉毛还有白胡子,头上带一个方帽子,手里拿着红手杖,是个瘸子,走路拐拐的……”沈才华比划着说道,他不晓得如何来描绘鳌老那身怪模怪样的明代儒生服。

“哦,你是说鳌老啊……”老婆婆点点头,果敢街上一般人都认得鳌老,此人奇特的相貌和怪异的服饰让人过目不忘,但也颇为担心的说道,“孩子,那个白毛老怪可是个大人物啊。”

沈才华吃完了,拿衣袖蹭了蹭嘴巴,说道:“婆婆,你知道那个白毛老怪家在哪儿吗?”

老婆婆望了望这个孤独可怜的小男孩,告诉他道:“沿着这条后街一直朝前走,你会看见一片芒果树林,里面有一栋竹楼,那就是他的家,门口有士兵把守。”

“谢谢婆婆。”沈才华告别了佤族老婆婆,按照她说的位置一路找去,当他来到了那片芒果树林边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竹楼前,有两名士兵斜倚在芒果树下抽烟聊天,暗红色的烟头在暮色里一闪一闪的。

沈才华躲在了一株老树的背后,露出脑袋偷偷的瞄着,不知道嘟嘟是否被白毛老怪关在这楼上……

就在这时,竹楼上出现了白毛老怪的身影,拉着五花大绑的老乞丐下楼,可是却不见嘟嘟的身影。

鳌老拄着手杖,一手牵着绳索头,与两名守卫的士兵匆匆交谈了几句,然后拽着老乞丐绕过树林,朝后山走去。

莫非嘟嘟被关押在其他的什么地方……沈才华想着,随即悄悄地跟在了白毛老怪的身后。

月上东山,山林间一片清凉,远远望去,西山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之中,其间偶尔传来啄木鸟“笃笃”啄树的声音,神秘而诡异。

鳌老牵着老乞丐缓缓而行,沈才华蹑手蹑脚的尾随着,他越来越确信,白毛老怪肯定是把嘟嘟藏在了山中的某个地方。

朦胧的“一线天”石壁,像是怪物咧开的嘴巴一样,里面黑咕隆咚的,白毛老怪和老乞丐都已经侧着身子进去了。沈才华探头往里面瞧了瞧,将吸子筒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然后深吸口气,一头钻了进去。

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很久,终于走出了石缝,面前豁然开朗,满目都是盛开的罂粟花,在迷离的月色里,令人神醉心迷。

月光下,一栋孤零零的木屋矗立在花海中央,微风中飘来淡淡的幽香,白毛老怪带着老乞丐站立在木屋前,月光拉长了他们孤寂的影子。

木屋内,微弱的油灯光从窗棂中透出,隐约传出来悲凉沧桑的低吟声:“罂粟花……

谁将罂粟花种于路旁,

  任令它生长,

  纯良的人不知花险恶,

  沉溺在它的幽香。

  谁将罂粟花种于路旁,

  任令它飘香,

  纯良的人不知花险恶,

  犹在慢慢欣赏。

  哦,罂粟花,

你偏偏艳丽的象斜阳……”

“米囊婆婆,老夫已经将那个怪人带来了。”鳌老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

木屋内传来一声长长地叹息:“嗯……只有你们两个人么?”

“是的,婆婆。”鳌老恭敬地回答。

“可是老妪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喘息气……”米囊婆婆冷冷说道。

鳌老坦然的微微一笑,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蹲在罂粟花丛中的沈才华闻言大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已经够小心的了,难道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道:“鳌老,把怪人放下,你回去吧。”

“不,婆婆,老夫还有话讲。”鳌老赶紧说道。

“说。”米囊婆婆话语干脆。

鳌老沉吟着说道:“婆婆,这个怪人是老夫找到的,理应归老夫所有,而且日后中央还要重用此人,所以老夫想陪着婆婆一同来破解他身上的禁制,恳请婆婆应允。”

“那你把他带回去吧,老妪没有兴趣。”米囊婆婆愠怒道,同时“噗”的一声,屋里的油灯熄灭了。

“不不,老夫不是这个意思……”鳌老急了,忙解释说道,“那好吧,老夫每天夜里来看一眼便是,婆婆生活上若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告之,老夫随时亲自送上山来。”

屋子里不再吭声了。

鳌老无奈,只得松开了手中的绳索,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去……在经过沈才华的身边时,突然手臂暴涨,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脖颈。

“哼,老夫早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了,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说,大鹦鹉是不是被你和乃梭偷走了?”鳌老厉声喝道。

“老怪!是你抢走了嘟嘟……”沈才华愤怒的叫道。

“吱嘎”一声门响,米囊婆婆蓦地站在了月光下。

月色朦胧,花海幽香,米囊婆婆原来是个五短身材的老女人,银发披肩,满脸的皱纹,长袖对襟短上衣,红色斜纹围腰,下穿单式片裙并缀有黑色前遮阴布,脚上打着绑腿,是一副台湾土著泰雅人的装束。

“你说什么……”婆婆犀利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沈才华。

“白毛老怪抢走了嘟嘟!”小才华奋力的挣扎着叫道。

米囊婆婆面如冰霜,转过身来冷冰冰的问鳌老道:“这孩子在说什么?”

“这小家伙有一只名叫嘟嘟,会讲人话的蓝紫金刚大鹦鹉……”鳌老尴尬的解释说着。

米囊婆婆闻言蓦地发出了一声凄厉长啸,随即仰天磔磔的大笑起来,闻者令人不寒而栗。

“孩子留下,你走吧。”米囊婆婆笑罢,拉下脸来,口中淡淡的说道。

“是……”鳌老口中应承着,仍似有不舍,但在婆婆锐利的目光逼视下,只得怏怏转身下山。

月光下,米囊婆婆面色倏地变得柔和了起来,心中一股暖流涌上,她轻轻的伸出手,热泪盈眶的说道:“小才华,婆婆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够再见到你……”

沈才华睁大了眼睛,浑身燥热,体内的祝由精气感应到了老婆婆的同门真气,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你是客家嬷嬷……奶奶……”他脑海深处记起来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台湾苗栗南庄遇到的那位和蔼的老妇人,也是嘟嘟原来的主人。

客家嬷嬷激动地点点头,一把将小才华搂进了怀里,泪水缓缓的流下了面颊。

“奶奶……”沈才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万般委屈的告诉说白毛老怪抢走了大鹦鹉嘟嘟。

“好孩子,别怕,嬷嬷会替你把嘟嘟要回来的……”客家嬷嬷轻轻的揩去小才华脸蛋上的泪珠,柔声说道,“咱们先进屋去吧。”

木屋内陈设简陋,正中央的墙上摆放着一个神龛,布幔前面供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亡夫李地水之灵位”,香炉内燃着三柱清香,烟雾袅袅。

屋子地上停放着一具陈旧的棺材,半敞棺材盖,里面铺着一床被褥,这就是客家嬷嬷的睡床——祝由灵棺。

沈才华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他记得六年前的那天夜里,灵牌布幔的后面还藏有一具肥胖的汗尸。

“孩子,饿了吧?嬷嬷给你弄点吃的去。”客家嬷嬷走出了房门。

月光下,五花大绑着的老乞丐仍旧直挺挺的站立在木屋前,白矒矒的眼球漠然的凝视着前方,神情呆滞。

“讨厌,给我躺倒到一边去。”客家嬷嬷随手一点,戳中其胸骨顶下两寸的璇玑穴。

此穴为人体九大晕穴之一,点中即刻晕倒,若不解穴,可昏睡十二个时辰之久。

老乞丐闷声倒在了木屋墙下,客家嬷嬷则快步朝着屋后走去。

第三十九章“猪油”神功

木屋的后面流淌着一条小溪,宽不过丈余,水质清澈,月光见底,有鱼儿在水中游动,偶尔闻到几声蛙鸣。

客家嬷嬷站立在了水边上,双掌立于胸前缓缓于水平方向移动着,口中念念有词道:“曷曷拏,阇羯奣奣叵……”

溪水中的银白色鳞鱼慢慢围拢着聚在了岸边,仿佛周遭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般,最后挤成了一团不再游动了。客家嬷嬷伸出手去,挑了几尾大些的抠着鱼鳃拎出了水面,转身回到了木屋内。

“才华,嬷嬷给你炖鱼汤喝,好么?”客家嬷嬷柔声说道。

沈才华此刻正掀开了神龛布幔,歪着头朝里面看,没有见到记忆中的那具肥胖的汗尸,只有一只瓷坛摆在了那儿。

“唉,那是老头子李地水的骨灰,嬷嬷打算送他回东北松花江边的老家去。”客家嬷嬷叹息着说道。

“奶奶,你不是在台湾么?怎么又在这里看见你了呢?”沈才华奇怪的问道。

客家嬷嬷一面忙着杀鱼去鳞,生火熬汤,一面忿忿的说道:“六年前的那个晚上,寒生一来什么都乱了,老头子被那个姓黄的阴人给吸了个精光,积攒了十多年的汗青也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给偷了,真是气死嬷嬷了。”

沈才华心里面兀自一紧,可不能说漏嘴了,那瓶汗青正是自己偷的。

“嬷嬷火化了老头子,骨灰就装在那只坛子里,苗栗南庄呆着也没意思了,本想去大陆老头子家乡的,当时签证遇到了麻烦。碰巧,老头子有一个国军93师的同乡在金三角占山为王,知道嬷嬷在台湾的名气,于是邀请着来到了美斯乐。后来的一次同政府军冲突中,那个同乡不幸战死,嬷嬷就到这中缅边境的果敢西山上隐居了,准备以后偷渡去大陆,安葬老头子,入土为安还他的心愿。今晚见到了你,真的是苍天有眼啊……才华,你随嬷嬷一道走吧。”客家嬷嬷叙述道。

“不,我要去救嘟嘟。”沈才华回答说道。

“嘟嘟也一起走,嬷嬷明天就去把嘟嘟要回来。”客家嬷嬷安慰他道。

“白毛老怪要是不肯给呢?”沈才华担心的说道。

客家嬷嬷脸色一板,正色道:“那嬷嬷就把他的白毛一根不剩的统统拔掉。”

沈才华闻言顿时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

“不,我还要去找墨墨。”沈才华止住了笑声,幽幽说道。

“墨墨?”嬷嬷想了想,说道,“就是六年前在雨林中失散了的小女孩么?”

沈才华点点头。

“这么多年了,你知道她在哪儿么?”嬷嬷问。

沈才华摇了摇头:“不知道。”

“天下之大,恐怕是不好找啊……”客家嬷嬷同情的眼光望着才华说道。

“嬷嬷奶奶,白毛老怪为什么叫你‘米囊婆婆’呢?”沈才华不解的问道。

“只因客家嬷嬷在台湾的名气太大,缅共与国军93师又素有过节,所以嬷嬷就换了个名头,‘米囊’就是罂粟花,取其艳丽而奇毒之意。”客家嬷嬷解释说道。

沈才华似懂非懂,嘴巴甜甜的说道:“奇怪,我为什么见到嬷嬷奶奶之后,就有一种亲人的感觉呢?”

客家嬷嬷闻言微笑道:“那是因为你与嬷嬷都是同门中人。”

“同门?”沈才华还不能够理解。

“我俩都属于当今世上最神秘的巫术祝由门,东晋郭璞的传人,”嬷嬷随即嘴一咧,嘲讽道,“所谓的‘邪门歪道’了。”

“是坏人么?”沈才华问。

“就算是吧……”客家嬷嬷哈哈大笑道,“来,孩子,喝鱼汤啦。”客家嬷嬷盛了热气腾腾的一大碗清水鱼汤,嗅之极为鲜香。

沈才华真的是饿了,鱼汤喝的是啧啧有声。

“才华,嬷嬷教你祝由神功,你愿意学么?”客家嬷嬷真诚的说道。

“‘猪油’神功打得过白毛老怪么?”沈才华咽下口里的鱼汤问道。

“当然,还可以拔光他身上的白毛那。”客家嬷嬷笑着说道,仿佛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好,我愿意学‘猪油神功’。”沈才华高兴的回答。

“嬷嬷问你,你的祝由真气究竟从何而来?”客家嬷嬷手指按在才华的手腕三关上,感觉到孩子的体内真气浑厚之极,远远超过她自己七八十年苦修得来的功力,于是惊奇的问道,这也是她六年来始终萦绕在心中的疑惑。

“我?没有啊……”沈才华诧异的说道。

“你听说过郭璞么?”嬷嬷问。

沈才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师姐客家圣母王婆婆教过你什么吗?”嬷嬷又问。

沈才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什么呀。”

“那你在苗栗南庄时,是如何从这具‘祝由灵棺’中破棺而出的呢?还把嬷嬷的灵棺盖烧了个大窟窿?”嬷嬷疑惑道。

沈才华诚恳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其实,那天晚上封闭在灵棺里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使出了祝由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将棺盖划开了个圆洞,这才得以逃脱,不过这些事情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

客家嬷嬷心道,这孩子不像是在说谎,看来世间上果真有天赋奇秉之人,与生俱来之说啊,郭璞的祝由神功端的是高深莫测啊……

嬷嬷给沈才华另外搭了一个小床,因他不愿意与嬷嬷一同睡进那具祝由灵棺之内。

才华看见了棺盖上的那块圆圆的补丁,潜意识里似有所触动。他搂着吸子筒睡在了小床上,连日来的奔波令其身心俱疲,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看着孩子已然睡熟,客家嬷嬷走出了房门,随手拎起躺在门外墙角的老乞丐,踏着月光直奔西山顶而去。

夜半时分,沈才华憋醒了,膀胱胀乎乎的,大概是鱼汤喝多了的缘故,于是怀里抱着吸子筒迷迷糊糊的走出门外,站在了罂粟花丛旁“哗哗”的撒起了尿。

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木屋的墙角,老乞丐已经不在那里了……撒完尿回屋时,他望了一眼祝由灵棺内,客家嬷嬷也没有在里面睡觉,奇怪,他们都去哪儿了呢?

屋外月色清凉,风儿吹过,沈才华的倦意已去,于是绕着木屋寻找嬷嬷和那个老乞丐。小溪旁,溪水倒影一弯残月,有鱼儿在水中游动着,还不时的跃出水面,砸出一圈圈涟漪。沈才华想到了吸子一天没有进食了,于是将熟睡中的吸子筒轻轻的浸入了溪水中。

吸子筒伸了个懒腰,身子在清澈的水底慢慢的展开,腹面围拢进来许多小鱼,然后将它们卷起来,用吸盘慢慢吮吸着它们的汁水。

沈才华蹲在岸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吸子进食,须臾,他瞥见了水中有几条白颜色的小蝌蚪,扭动着身躯游动着。在婺源乡下住的时候,青蛙倒是捉过不少,可奇怪的是,自己还从来都没有见过白色的蝌蚪呢。

他伸手去捉,可刚一入水,小蝌蚪的身子一晃就都顺着溪流跑掉了。有孩子就有娘,这些白色的小蝌蚪是从溪水中顺流而下的,那么上游一定会有它们的父母——白色的大青蛙,沈才华想。

吸子吃饱了,对着沈才华顽皮的眨了眨眼睛,平躺在水面上。

“我们去兜兜风。”沈才华说着跳到了吸子身上,手里抓紧吸盘,沿着溪水逆流而上。

小溪的尽头是西山山腰陡峭的石壁,岩石下有个一人多高的小山洞,水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沈才华手抓吸盘,探头朝里面望望,洞内阴风习习,令人感觉不寒而栗,正犹豫着打算返回之际,吸子却带着他径直的漂浮进去了。

洞内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惟见远处有一丝微弱的光线,渐渐的,沈才华的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狐臭气味儿,就像有的人腋毛下的那种味道,随着那光线越来越近,气味也就越发的浓了。

这是一个宽阔的石厅,穹顶处有一个垂直的洞,通至山顶,有清凉的月光倒射进来。石洞中央有块天然青石台,四周被清澈的泉水包围着,水中冒着泡泡,蒸腾着白色的雾气。

石台上盘腿坐着两个男人,浑身赤裸裸的一丝不挂,在他们身子的四周,蹲着一圈巨大的白色红眼睛大蟾蜍,个头如小猪一般,身上满是疙瘩虬结,总共有八九只之多。

其中的一个男人身形肥胖臃肿,肚皮上耷拉着多层肉褶,双目紧闭着一动不动,白嫩的皮肤汗渍渍的发着亮光,那狐臭味就是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的。

另一个男人相貌奇丑无比,发秃齿豁,睁着一双白矒矒的瞎眼,身子却是光滑细腻之极,肌肉健美丰满,如小伙子一般,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老乞丐。

此刻,沈才华早已是惊愕得目瞪口呆了……

第四十章尸蟾

沈才华四周瞧了瞧,没有发现洞中还有其他人,客家嬷嬷也不在这里,他小心翼翼的踏上了石台,仔细的观察着那些体型巨大的白色蟾蜍。

蟾蜍也叫“苦蠪”、“蚵蚾”,不过民间还是普遍称其为“癞蛤蟆”。蟾蜍身体表皮上生长的那些疙瘩,里面有白色的浆汁,学名叫“蟾酥”,可以消炎。最有用的就是它褪的皮“蟾衣”了,不但对无名疽痈有奇效,而且还能治疗白血病和各种癌症。

李时珍在其《本草纲目》中称:“蟾衣乃其蓄足五脏六腑之精气,吸纳天地阴阳之华宝,如若获之一,一切恶疾,未有不愈”。

不过,几千年来,人们只知道蟾蜍能蜕衣,但却始终拾不到蟾衣,因其每年只在盛夏暴热的夜晚,借雷鸣电闪之时蜕衣一次,且边蜕边吃,蜕完吃尽,极难采获,故而医圣张仲景叹曰:“蟾皆拾,衣不现,奇也”。

邻近的一只白蟾蜍长着一对凸起的红眼睛,看见沈才华走前,双目圆瞪,突然“呱……”的爆鸣一声,咽喉两侧倏地鼓起了两个硕大的气囊,吓了小才华一跳。

看来它们并不欢迎不速之客的到来,沈才华赶紧把迈出去的一条腿缩了回来,心中寻思道,客家嬷嬷把老乞丐送到这山洞里,是想用白蟾衣医治他脖子上的肉瘤么?

他又把目光瞥向了另外的那个肥胖的男人,此人约有五六十岁,端坐在那儿像个死人一般,毫无生气,莫非他也像客家嬷嬷的老头子一样,是具汗尸?

脚下的泉水里游动着成群的白色小蝌蚪,沈才华站到齐膝深的水里,伸手想去捞几只上来,可是那些小东西狡猾的很,手刚入水便逃之夭夭了。

吸子沉入水底,伸展开了腹面,兜住了一群蝌蚪圈起升至水面,然后打开一道缝隙,失水的蝌蚪们惊慌失措的乱成了一团。

吸子眨了眨眼睛,示意小主人可以下手抓了。

沈才华双手掬起了一捧白蝌蚪……

“呱呱呱……”石台上的七八只大蟾蜍勃然大怒,“嗖嗖嗖”的鱼贯凌空跃起,恶狠狠的朝着沈才华扑来,同时“吱吱吱”的各自从耳下腺喷射出一股白色的毒浆,闪电般的袭来。

沈才华吃惊的怔住了,呆呆的站立在水里,双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吸子蓦地自水中跃起,水淋淋的张开腹面如同一堵墙般,挡在了小主人的前面……

“噗噗噗”,白色的毒汁射在了吸子的腹面上,烧起了几缕白烟儿,那些白色的大蟾蜍也随即扑到了吸子的腹面上,探出带刺的舌头,与吸子百余只大吸盘格斗起来。吸子忍住疼痛,用力的卷起了身体,将它们统统的包裹住,沉入水底并不断地上下翻滚着。

许久,吸子停止了扭动,无力的张开了腹面……

吸子灰白色的腹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八九只大蟾蜍瘪皮,它们的体内的脏器和肌肉都被吸子分泌的消化酶腐蚀成了液状,然后统统被百余只大大小小的吸盘吸干了。

可是,吸子本身也受了重伤,蟾蜍毒汁在其腹面上烧灼出了很多个窟窿,吸盘也被它们带刺的口器切割得伤痕累累,它无力的朝着小主人眨了眨眼皮,仿佛是在说:放心,已经没事了……。

沈才华含着热泪将吸子拖到了石台上,口中轻轻的安慰它道:“吸子,你要挺住,上回寒生爸爸用汗青治愈了你被暹罗大猫咬破的伤口,我也会同样的来救你的。”

沈才华站起身来,走到那个肥胖流汗的老男人身旁,那汗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狐臭味,可能是已经多少年来都没有洗澡冲过凉了。他先伸出手到其鼻子下探了探,果然无甚气息,或许真的就是一具汗尸呢。他左右打量了老半天,想找到一个盛有汗青的瓶子之类的容器,但是那人的身旁都找遍了,仍然没有发现。

最后,沈才华的目光落在了胖男人的肉身上,想了想,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上前伸出手来抵住他多肉的前胸,使劲的将其推倒……当沈才华用力掰开他的肥厚的屁股时,果然在其肛门内发现了一支塞着的小瓷瓶。

沈才华拽出了那只瓶子,瓶上烧有青瓷花一朵,他想起来了,这与当年那支装着李地水“汗青”的瓷瓶是同样的,晃了晃,瓶内有液体流动的声响。

沈才华大喜,“嘭”的拔出了瓶塞,来到吸子的身旁,将瓷瓶内的“汗青”一滴滴的倒在它受伤的腹面上,然后用手指均匀的涂抹开。

随着一阵淡淡的轻雾冉冉升起,吸子腹面上纵横交错的锋利伤口渐渐的收缩在了一起,神奇的“汗青”在逐渐粘结修复着破损的肌肉与表皮。

沈才华喜滋滋的随手涂抹着,吸子眨着眼睛表示很受用。

“住手!”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叱喝,随之疾风骤至,客家嬷嬷蓦地从天而降,一把夺去了沈才华手中的瓷瓶,赶紧扣上了瓶塞,口中连声惋惜道,“完了完了,嬷嬷的宝贝汗青要被你耗光了……”

“嬷嬷奶奶……”沈才华委屈的望着她。

“好了,才华,你不在屋里睡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嬷嬷板起脸来责备道。

“我起来撒尿,发现你们都不在了,就坐在吸子身上顺着溪水游进了山洞,不想那些白色的大癞蛤蟆用毒汁来喷我,亏得吸子挡住了它们,我没事,可是吸子却受伤了……”沈才华没提自己捉蝌蚪在先,反而把责任都推到了大蟾蜍的身上。

“大蟾蜍呢?”客家嬷嬷急切的问道。

“喏,在那儿。”沈才华手指着地上一片片干瘪的蛤蟆皮说道。

“哎呀……”客家嬷嬷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蟾蜍皮,懊恼的直跺脚,嘴里大声叹息着,“那可是世间罕见‘尸蟾’啊。”

“尸蟾?”沈才华第一次听说世间上还有这种癞蛤蟆。

客家嬷嬷解释说道:“普通的蟾蜍,以吃昆虫为生,而尸蟾则以腐尸津液为食,体型巨大,白皮红眼,其毒尤甚。它褪下的‘尸蟾衣’,乃是当今世上治疗皮肤病的良药,绝对可说是药到病除,只不过此物相当的稀少,盖因和平年代,荒郊野外没有遗弃的尸体之故。而缅北这里就有所不同了,共产党的人民军与缅甸政府军连年交战,士兵以及百姓多有曝尸野外无人收敛的,因此才有‘尸蟾’在这一地带繁殖。尽管如此,嬷嬷还是寻了数月,才找到了这几只,可今晚却被你一锅给端了。”

沈才华低下了脑袋不做声。

“不过也好,本来嬷嬷今天还在想,等雷雨天到来之际,争取在尸蟾嘴里抢下几张‘蟾衣’来治疗这个老乞丐,还那个白毛鳌老怪一个人情,如今,这八九只蛤蟆全都变成了‘尸蟾衣’,省得嬷嬷再去劳神费力了。”客家嬷嬷苦笑道。

“那这些尸蟾平时吃什么?洞里面也有尸体么?”沈才华问道。

“喏,就是他,”嬷嬷一指那个臃肿的男人说道,“这个人就是我家老头子在美斯乐的国军东北老乡,几年前与政府军的交火时腋下中弹,嬷嬷在他还处于中阴身的时候,将其制作成了一具汗尸。这里本地人种大都是干瘦矮小,很难有如此肥胖之人,这些尸蟾每天都守候在汗尸的身边,以舔食他身上流淌下来的津液为食。”

“它们把‘汗青’都给吃啦?”沈才华惊讶的说道。

“不,每年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子时流淌下来的才是‘汗青’呢,平时这些只是臭汗而已,所以几年下来,也只接到了区区半瓶,可如今差点全都被你浪费了。”嬷嬷说道。

沈才华争辩说道:“嬷嬷要是把瓶子带在身上,才华也就找不着了。”

“不行,汗青瓶子必须塞进汗尸的‘谷道’,也就是肛门,保持其原有的气场,这样才能令来年续接的汗青不变质。”客家嬷嬷正色道。

沈才华想起了自己偷给寒生爸爸的那瓶汗青,不知道会不会变质,于是赶紧问道:“汗青离开汗尸就要变质,那就是不可以拿到外面去给人治病了吧?”

“不是的,如果不想再续接‘汗青’了,或者瓶子已经盛满了,也就无需再塞回‘谷道’里去了。”客家嬷嬷解释说道。

还好,自己偷走的那一瓶还管用,沈才华想。

“嬷嬷,你是从天上下来的么?”沈才华手指着山洞穹顶上露天的大窟窿说道。

“嗯,嬷嬷上下都是走的那里,你愿意学这‘祝由轻功’么?”客家嬷嬷微笑着问道。

“愿意。”沈才华回答道,他也真是这么想的。

第四十一章拜师

客家嬷嬷仰天长笑数声,热泪盈眶的说道:“祝由门终于有传人了……”

沈才华歪着脑袋瞧了瞧石洞穹顶那个高高的窟窿,心想自己要是学会了“猪油功”,就再也不必害怕那个白毛老怪了,于是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

“想我祝由门多出逆徒歪徒,大师姐王婆婆的徒弟阳公阴婆、荆太极和明月,我的徒儿何五行,算下来哪一个是成器的?死了倒是干净……”她低头慈爱的瞅着沈才华,幽幽的说道,“小才华年幼无知,正当教化之时,尤其是他的体内与生俱来有祝由门的真气,必是天降高徒啊。”

“嬷嬷奶奶,您什么时候教我‘猪油功’?”沈才华急切的问道。

“应该叫师父了,才华,跪下叩头吧……”客家嬷嬷站直了身子严肃的说道。

“噗通”一声,沈才华闻言早已双膝扑地,咚咚咚如捣蒜般的乱磕一通。

“好啦,三个响头就够了,要不了这么多的。”嬷嬷赶紧将沈才华拽起来,发现孩子的额头都已经红了。

“既然入我祝由门,以后处处都得听从师父的吩咐,明白么?”嬷嬷郑重其事的说道。

“嗯。”沈才华应道。

“才华,祝由门的开山鼻祖是东晋郭璞祖师,他集毕生心血创立了一套惊天地、泣鬼神的旷古奇术——‘祝由十八式’,高深莫测至极,堪称中原巫术的巅峰,可惜传到了我们三个师姐妹手里时,只剩下了五式和一套轻功。听寒生提到过,二师姐秃头老妇躲在雨林中自我‘石化’,耗十年之力又悟得了三式,可恨被那个阴人黄建国给吸去了,二师姐真的是死不瞑目。如今,师父也只能够传授给你这五式了,虽说少了点,但也足够你横行于江湖了。”客家嬷嬷无限感伤的说道。

沈才华的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的听着。

客家嬷嬷继续说道:“‘祝由神功’是由下阴、入魔、上咒和肢舞所组成,你要是用心的学习,一两年必有所成,若是天资极度聪颖,也许十年后便能如师父一般了。”

沈才华问道:“怎么样才算是天资极度聪颖呢?”

客家嬷嬷想了想,回答道:“我们三师姐妹中,唯有二师姐的天赋最高,性格也最为古怪,也只有她才能悟出另外三式祝由神功来,因此,二师姐可以算是天资极度聪颖之人,当今世上恐怕是凤毛麟角了。”

“哦……”沈才华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天资极度聪颖之人。

“才华,为师要你记住,凡男人修习祝由神功必须终生不得结婚,保持童阳之体,否则一旦破身便会性情大异,变为一个嗜血之人。”客家嬷嬷严肃的叮嘱道。

沈才华年纪尚小,根本不谙男女之事,因此也并不在意。他想了想说道:“阳公、荆太极还有何五行都是童子么?”

客家嬷嬷楞了一下,说道:“何五行是,荆太极也可能是,阳公肯定不是,所以他终成一个嗜食人脑的变态狂。”

“那么,郭璞祖师爷呢?”沈才华问道。

客家嬷嬷惊讶的看着沈才华,这孩子的小脑袋瓜儿真敢想啊,自己怎么从来就没有往这方面寻思过呢?历史记载,郭璞祖师是山西河东闻喜人,公元年死时49岁,郭璞之子敦骜被封为临贺太守,子孙世居河东芮城,可见他是有后的。

“郭璞祖师当然是结了婚的,子孙都生活在山西河东黄河边一带,他既能自创‘祝由十八式’,则肯定也有什么法子破解吧,要不怎么是祖师呢……”客家嬷嬷吞吞吐吐的说道。

沈才华点点头,心里想,这事反正跟自己关系又不大。

“才华,你听好了,‘下阴’是祝由门一种与众不同的入静法门,‘入魔’则是入境后的奇门观想,‘上咒’就是诵念巫咒,而‘肢舞’即是结身体印,以身体和四肢做各种奇怪的动作。藏传密宗结大手印,中原祝由则是以整个身体结印,效果自然要好得多了。”客家嬷嬷说道。

“入静就是什么也不想了么?”沈才华问道。

“当然,抛却一切杂念,心里什么也不要去想,空空荡荡无一物。”客家嬷嬷解释道。

“这我会。”沈才华闻言松了一口气。

“你懂得‘入静’?”嬷嬷疑惑的问道。

“我每天都是要‘入静’的,只有小便的时候才起来。”沈才华解释说道。

“小便的时候?”嬷嬷更加不解了。

“要不然就会尿床了。”沈才华认真的回答道。

“哈哈,是睡觉啊……”嬷嬷恍然大悟,哈哈的笑道。

沈才华也跟着傻笑了,接着问道:“‘入魔’是什么?”

“‘入魔’就是奇门观想,在脑中浮现出一些平时难以见到的东西,好比鬼呀,行尸走肉啊以及李树桃树等等,对啦,还能嗅到一些奇特的香味儿呢。”嬷嬷解释说道。

“那不就是在做梦么?”沈才华明白了。

客家嬷嬷愕然不已,坏了,这孩子八成是缺心眼儿……

沈才华蹲下瞧了瞧吸子,发现它的伤口已经在渐渐的愈合,只是身体仍显得虚弱无力,原来灰白色的腹面肿胀的老高。

“它吸干了尸蟾,自然一时间消化不了那些毒汁,你带你的朋友先回屋去休息吧,师父要准备开始医治这个老乞丐了。”客家嬷嬷摆摆手催促说道。

沈才华扭捏着不想回去,很乖巧的动手捡起了尸蟾衣,然后摞在手里递给了客家嬷嬷。

“好吧,你留下多长点知识也好,”嬷嬷叹了口气,手指着老乞丐脖子上的那一圈紫红色肉疙瘩说道,“这个老乞丐体内的阴气极重,不知道与藏密噶玛噶举派有什么过节,被人以纯阳精气锁住了他的左中右三脉,遏制老阴之气通行周天梵穴,以至于双目失明,面部扭曲变成了这般模样。”

“就是那些肉疙瘩么?”沈才华实在是听不明白。

客家嬷嬷解释说:“此非中原之道,而是密宗的至高法术,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何至于这样令其不死不活的遭罪。”

“他已经傻了吧?”沈才华回想起南下的路上,老乞丐浑然如同一个木头人似的,吃喝拉撒睡全都得要人照顾。

“嗯,若能解除禁制的话,恐怕他的脑袋也会不太灵光了,就是说,‘缺心眼儿’。”嬷嬷说着特意望了沈才华一眼。

老乞丐黄建国当年埋在千年古墓里的时候,先是被郭璞腐尸吸走体内秃头老妇的八式祝由真气,汗尸李地水、鬼冢等其它各种尸气,然后反哺其“中阴吸尸大法”。只因时间未足七七四十九天(一个中阴周期),“中阴吸尸大法”刚刚只有七成火候,其它的那些杂气还未及重新输回体内时,便被忍者的火雷弹炸出地面了,若是让其大法全部功成,寒生手中的那串佛珠恐怕也制服不了这绝世大阴人了。

后来黄建国在南山村吸干了鬼婴身上的“祝由十八式”真气,沈才华也从鬼婴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孩子。

数日前,在鄱阳湖底的地下洞穴内,两人又不期相遇,沈才华感应到了黄建国体内偷走的那些祝由真气,脑袋里的祝由舍利遂发出了强大的磁场,将真气全部的收了回来,所以,黄建国目前体内只留存有七成的“中阴吸尸大法”以及吴楚山人和不化骨茅一噬等的真气,而无其它。

黄建国原本是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如今变成了现在这个又老又丑的乞丐,不但沈才华认不出来,就连客家嬷嬷这样的老江湖,也完全没有觉察到有异。

“要用刀割开那些肉疙瘩放出脓血么?”沈才华想起了寒生给人动手术时的情景,于是问道。

“不行,纯阳真气已经与他的经脉血肉融为了一体,割开也无济于事。”客家嬷嬷思忖道。

“师父,那怎么办呢?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沈才华的小嘴巴很甜。

“嗯,”客家嬷嬷点点头,这孩子其实比那个何五行多少还是要机敏些,“师父准备用祝由神功第五式‘李代桃僵’来医治他。”

“李代桃僵?”沈才华隐隐约约的感到这个名词似乎非常的熟悉,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说的了。其实,鬼婴时期的沈才华曾经数次用到过“李代桃僵”之术,不过随着祝由真气的丧失与复得,过去的记忆才刚刚在恢复中。

客家嬷嬷耐心的解释给徒儿听:“祝由神功第五式‘李代桃僵’是本门中极高深的巫术,除了结印以外,光是那些咒语便很拗口,师父使用这一招,是想将老乞丐体内的纯阳真气倒换到其他人的体内,同时辅以尸蟾衣外敷,应该会有一定的作用,至于究竟行不行,也无甚把握。”

“那倒换到什么人身体里去呢?”沈才华寻思着自己的身子这么小,师父肯定是不会用的,可是山洞里面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呀。

“他,”客家嬷嬷一指盘腿倒在一旁的汗尸,说道,“把纯阳真气锁弄到这具汗尸的身体里面去。”

沈才华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第四十二章阴人复活

清凉的月光从穹顶上的大窟窿里泻下,照在了石台上,老乞丐与那具肥胖的汗尸面对而坐,各自手掌心的劳宫穴与对方的足底涌泉穴交叉相接,姿势拙笨别扭,二人赤裸的身体上,呈现出一种斑驳的青色,狐臭阵阵,气氛诡异。

“‘水升泉底、火降劳宫’,”客家嬷嬷一面摆弄着他俩的肢体,一面讲解着,“涌泉乃人体十三神穴之首,劳宫为十三鬼穴之末,二者神鬼相交,水火既济。易经第六十三卦是为‘水火既济’,天地之间,水火不相容,人体内也有水火之象。肾纳象为水,水宜上升;而心纳火象,火应下降,心火下行以温养肾水,肾水上行以灭心火,心肾相交,阴阳便和谐了。”

沈才华一面翻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一面将嬷嬷说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密宗纯阳之气如同熊熊烈火,扼其颈部,阻老阴之气上行,此消彼长,相搏甚恶,是为易经最末一卦‘水火未济’之表象。如今师父虽不能破解密宗高深的‘纯阳气锁’,但使用祝由神功却可将该锁移至汗尸的身体内,老乞丐的老阴运行周天,达到‘水火既济’之结果。”嬷嬷进一步的讲解着。

“哦,原来老乞丐脖子上的紫红色肉疙瘩,就是密宗纯阳真气与他体内的老阴气势同水火,相互打斗的结果……”沈才华领悟道。

“不错,孺子可教。”客家嬷嬷满意的点点头。

“‘李代桃僵’就是用咱们的‘猪油功’把纯阳火偷偷的移到汗尸的身上,反正这个胖子也是个死人,要是密宗的大和尚知道了师父如此高明,肯定会气得吃不下饭了。”沈才华兴致勃勃的说道。

这孩子好像也不缺心眼儿嘛……客家嬷嬷欣慰的想道。

“来,乖徒儿,我们开始把‘尸蟾衣’给老乞丐贴上吧。”客家嬷嬷吩咐说道。

沈才华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浮现出了鬼婴当年在滇西小镇上,使用‘李代桃僵’拔除吸子体内‘天罡气栓’时的情景,于是赶紧说道:“师父,我们还没有用药引子呢。”

“药引子?”客家嬷嬷想了想说道,“外用药引听说一般都使用香油老醋,可一时间到哪儿去找呢?”

“我有。”沈才华咯咯笑道,随即解开裤带,露出小鸡鸡,站前一步对着老乞丐的脑袋“哗哗”的迎头浇了下去。

“童子尿?”客家嬷嬷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乞丐张了张嘴,咂咂有声的将流淌至口边的尿液统统的舔食了。

朦胧的月光,泉水中升起了淡淡的薄雾,客家嬷嬷扭动着红色斜纹围腰,撩起缀有黑色前遮阴布的单式片裙,围绕着老乞丐和汗尸绕起了圈子,双手屈肘凌空画出一个个的‘阴阳鱼’,同时口中念动祝由巫咒:“尾屃屗屘屙屚屡屣屈屇尸……”

沈才华在一旁听着十分耳熟,心中也跟着默念起来,这咒语我也会,他寻思着。

老乞丐和汗尸的身体先是“咯噔”震了一下,随即微微颤抖了起来……尤其是那具汗尸,肥肉不住的上下翻滚,身上滑溜溜的,汗臊气味也越来越浓了。

老乞丐则完全不同,他身体的皮肤颜色越发青黑起来,而头部却胀得通红,像喝醉了酒一般,耳朵鼻子和嘴巴里开始冒出缕缕白雾,如同水蒸气。

客家嬷嬷的肢体不断地舞动着,汗如雨下,整个长袖对襟短上衣都已经湿透了,她嘴里一遍遍的重复着巫咒,而且越颂越快,已经分辨不出音阶了。

圈外面的沈才华感受着祝由巫咒,如海浪潮涌般,在体内澎湃激荡着,竟然觉得舒服之极,也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来。

此刻,在老乞丐的体内,七百年前黑帽系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与中原第一邪术“中阴吸尸大法”正在激烈的抗衡着,而客家嬷嬷的祝由神功“李代桃僵”则在一旁制造着幻象,仿佛出现了另一个“真身”,令纯阳咒锁左顾右盼,分不清哪一个才是自己需要禁制的目标……

“噗嗤……哗啦啦……”老乞丐大小便失禁了,顿时空气中充满了屎尿味儿。

沈才华大惊,忙低下了头去看,发现了老乞丐胯下的两只蛋蛋长的很奇特,如同南山村老江头家里的那只大公种猪的蛋蛋一般大小,真的是奇怪着呢……

与此同时,老乞丐的身体内,密宗退魔真言“嗡啊吽……”与祝由巫咒“尾屃屗屘屙屚屡屣屈屇尸……”两种至高无上的咒语相互纠缠在了一起,真的是幻象纷生,神鬼莫辨。

老乞丐脑袋上发胀的红色渐渐的淡了,脖颈处的一圈肉疙瘩也在逐渐的萎缩,纯阳真气开始逐步撤出黄建国的身体,向“真身”幻象——汗尸的体内转移……

客家嬷嬷气喘嘘嘘的,已经快要虚脱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山洞里突然传出一阵涉水的急促脚步声以及金属物件碰撞发出的响动……

“哈哈……米囊婆婆,老夫助你一臂之力来啦……”青石台边响起了鳌老沙哑的嗓音。

客家嬷嬷闻言大惊,她早就知道鳌老此人心机极深,而且貌似谦卑,实则别有用心。此刻突然出现在了这隐秘的西山石洞内,想必是早已盯上了,存心不良……可是自己此刻已经真气尽耗,动起手来势必吃亏。想到这儿,慌乱之中竟然念错了几个巫咒,将“……屡屣屈屇尸”,念成了“……阇羯奣奣叵”,而这却是祝由第一式“鬼打墙”的咒语。

幻象破灭,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纯阳真气绝大部分已经进入了汗尸的体内,并在其脖颈处生成了一圈肉疙瘩,剩余的小部分则被“鬼打墙”给拦住了……

客家嬷嬷受此一激,“哇”的一口鲜血喷出,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月光下,老乞丐慢慢的站起身来,浑身一抖,那些已经变成花里胡哨颜色的“尸蟾衣”纷纷飘落,脖子上的一圈肉疙瘩也已悄然褪去,只余喉咙下面一个肿包,颜色也变为了正常的肉色。他原本狰狞扭曲的面孔正在修复之中,皱纹在减少,尽管头发和牙齿的再生仍需时日,瞧起来已经明显的年轻了许多,但距黄建国原来的容貌还有很大的差别。

沈才华呆呆的站立在石台上,惊愕的望着正在脱胎换骨的老乞丐,尤其是那双白矒矒的眼睛,变成了乳白色,仿佛双瞳前面罩了一层薄膜似的。

一代绝世大阴人复活了……

鳌老大喜过望,兴奋的跳上前去,一把搂住了赤裸裸、浑身屎臭气的老乞丐,摇晃着他的肩膀激动地说道:“同志,你终于清醒啦……”

“爸爸……”老乞丐将眼睛凑至鳌老的鼻子前,仔细的看着他,委屈的说道。

十来个端枪的人民军士兵在青石台四周警戒着,闻言都憋不住的偷偷笑出声来。

鳌老愕然间愣住了,望着老乞丐口中连连道:“你,你说什么?”

“爸爸……你的头发、眉毛还有胡子怎么都变白了?”老乞丐嘿嘿的傻笑道。

鳌老一把推开了老乞丐,转过身来对着客家嬷嬷严肃的说道:“米囊婆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人竟然变成了一个傻子?”

客家嬷嬷缓过来一口气,虚弱的解释道:“禁制住他的纯阳真气锁尚未全部解开的时候,你就冲进来了,导致真气逆转,此人自然神志也就不清了。”

鳌老闻言懊悔不迭,忙道:“婆婆,请您再来试一次,不然一个傻子,革命事业要他又有何用?”

“不可能了,余下的真气已经散入奇经八脉,再也无法驱除干净了,”客家嬷嬷吃力的摇了摇头,说道,“鳌老,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石洞的?”

鳌老猥亵的一笑,说道:“老夫见你经常独自夜赴西山顶,感觉好奇,所以绕道上去看了看,发现了这个山洞和这具肥胖的男尸。米囊婆婆,您是世外高人,行为举止自然怪异,这一点,老夫还是能够理解的。”

“此人是你带来的,老妪已经尽力医治了,你可以带他走了,平时多吃一些祛风开窍的中草药,其神智或许可以慢慢的恢复。”客家嬷嬷说道。

鳌老沉吟了半晌,最后指了指沈才华说道:“好,感谢婆婆出手相助,这孩子,老夫也就顺便带走了。”

“鳌老,孩子已经拜老妪为师了,你不能带他走。”客家嬷嬷态度坚决的回答。

鳌老想了想,觉得日后还有用得着米囊婆婆的时候,此时不便翻脸,索性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于是说道:“好吧,老夫告辞了。”

鳌老命士兵们拾起扔在角落里的衣服,替老乞丐穿戴完毕,然后拥簇着一道离开了石洞。

“师父,你为什么不向白毛老怪要回嘟嘟来呢?”沈才华撅着小嘴儿问道。

客家嬷嬷淡淡的一笑,说道:“等师傅元气恢复了,再去找他不迟。”

第四十三章黄明月同志

凌晨,高脚竹楼之内。

老乞丐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饭,米粒粘了一嘴巴,汤汁也都溅在了桌子上面。

“同志,慢慢吃,你叫什么名字?”鳌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试探的问道。

“我……我叫什么名字?”老乞丐停住了咀嚼,苦思冥想着。

鳌老急切的目光望着他,希望这个怪人能尽快的恢复心智。

“爸爸,你会不知道我叫什么吗?”老乞丐晃了晃脑袋,似有不信的嘻嘻傻笑了。

“那你姓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鳌老虽然神情颇为沮丧,但还是循循善诱道。

“‘百家姓’?接着念下去……”老乞丐全神贯注了,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有门儿……鳌老遂来了兴致,一字一句的往下念着:“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伍余元卜,顾孟平黄……”

“黄!”老乞丐眼睛一亮,打断了鳌老的诵念。

“你姓黄……”鳌老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只要耐心点还是有收获的。

可是接下来就难了,《百家姓》里面的字数毕竟有限,而汉字又何止万千?鳌老灰心丧气的想着。

“……明月……”老乞丐嘴里叨咕着。

“你叫明月!黄明月……”鳌老惊喜道。

“黄明月……我叫黄明月。”老乞丐满意的笑了。

“好,黄明月同志,你会武功么?”鳌老急切的问道。

“我会武功。”老乞丐点点头,承认道。

“你会什么武功?长拳短拳,南拳北腿,少林武当,青城峨眉,太极八卦,擒拿格斗……”鳌老逐一念叨着。

“中阴吸尸大法。”老乞丐自言自语道。

鳌老大吃一惊……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黄明月同志,你是说‘中阴吸尸大法’?”

“嗯。”老乞丐肯定道。

鳌老曾听祖上说起过,此为中原第一邪术,施术者可以凌空吮吸对方真气,而无需接触其身体,并且功到极致时,能够嘴对嘴的吸出活人的魂魄,或再回吐到对方的体内,控制其思维与行动,以至于江湖人人为之色变。

“黄同志,老夫听闻‘中阴吸尸大法’早已于两晋南北朝以后就失传了……”鳌老不信的摇了摇头,说道。

老乞丐蓦地转过脸来,灰蒙蒙的双目直视鳌老的小腹,鼻子猛然间的长吸一口气……

与此同时,鳌老猛然间觉得自己的丹田之气如开闸泄水一般,从肚脐眼儿里蜂拥涌出……顿时脸色骤变,急忙双手捂住神阙穴(肚脐眼儿),屏气调息的想要止住外流的真气,可是根本就于事无补,他似乎都能够感觉到手指缝中急泄的气流。

老乞丐只吸了数口便停止了,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埋头吃他的饭。

鳌老顿觉神阙穴一紧,停止了内气的外泄,此刻的他,早已惊愕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鳌老抓起了电话机,摇了摇机柄,让接线员接通了德钦佩丁副主席的寓所。

“现在是凌晨……”听筒里传来了德钦佩丁含含糊糊的话音。

“那个怪人果真是个宝贝!”鳌老兴奋地说道。

“怎么?他身上的禁制解除了么?”德钦闻言立刻精神了起来。

“是的,米囊婆婆已经解除了他的禁制,不过怪人的神智还在逐步的恢复之中,他的名字原来是叫黄明月,而且身负绝世奇功。”鳌老说道。

“什么绝世奇功?”德钦饶有兴致的问道。

“中阴吸尸大法。”鳌老回答道。

“中阴……吸尸?这是什么意思?”德钦不解的说道。

鳌老解释道:“‘中阴吸尸大法’是中国一门古老的巫术,据说是东晋易学宗师郭璞所创,可以凌空吸取人的精气,杀人于无形,甚至能够控制人的大脑思维,堪称是‘中原第一邪术’。老夫原本以为此术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失传了,没想到这个黄明月竟然懂得,真的是天助我们,缅甸人民的革命事业成功有望了。”

“这……可能么?”德钦副主席怀疑道。

“千真万确,他只凌空吸了一口,就差点要了老夫的命!”鳌老涨红了脸,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哦,是这样……”德钦沉吟着。

“黄明月同志若是充当我们的杀手,老夫保证,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世界上的任何人,所有阻碍革命解放事业的绊脚石,我们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一脚踢开。”鳌老慷慨激昂的说道,沙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德钦佩丁副主席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的问道:“他肯为我们工作么?”

“黄明月同志称老夫为爸爸。”鳌老得意的说道。

“爸爸?不,我是说,他叫你‘爸爸’?”德钦颇为不解。

“不错,黄明月的神智尽管还不是十分的清醒,但老夫绝对有把握控制得住他。”鳌老保证道。

“我要马上见见他,记住,此事绝对不可外传。”德钦副主席严肃的说道。

“放心吧,老夫知道怎么做。”鳌老回答。

鳌老轻轻的放下听筒,转过了身来。

此刻,老乞丐黄建国刚刚吃完了饭,碗筷撂在了桌子上。

“黄明月,你还认得老夫么?”鳌老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是爸爸。”黄建国嘻嘻道。

“嗯,老夫就是你的爸爸,你是爸爸的儿子,儿子就应该一切听从爸爸的,你明白么?”鳌老目光炯炯,态度十分严厉的说道。

“是,儿子听爸爸的,爸爸给儿子饭吃。”黄建国诚恐诚惶的回答。

“爸爸让你吸谁的阳气,你就吸谁的,不许违抗,否则就没饭吃,知道么?”鳌老厉声喝道。

“是,儿子知道了。”黄建国胆怯的说道。

“儿子,你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么?”鳌老颇为忧虑担心的问道。

“好像有一层薄薄的窗帘挡住了眼睛。”黄建国回答道。

“我拉着你吧,”鳌老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趁着现在天还没亮,我们走。”

“爸爸,我们去哪儿?”黄建国弱弱的小声问道。

“别多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鳌老正色道。

萨尔温江在中国境内名为“怒江”,发源于藏区,藏语称“那曲河”,为缅甸最长河流,也是南下运送缅北高原柚木的重要水道。

江边上座落着一栋不大的高脚竹楼,楼下警卫森严,这就是缅共中央副主席、8.19部门负责人德钦佩丁的住所。

黎明时分,鳌老牵着黄建国的手来到了竹楼下。

警卫已经上去通报了,黄建国摇晃着脑袋东张西望,似乎世上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新鲜好奇。

人体有五脏六腑,五脏是指心、肝、脾、肺、肾;六腑即胆、胃、小肠、大肠、膀胱和三焦。除此而外,还另有“奇恒之腑”一说,指脑、髓、骨、脉、胆、女子胞(子宫、卵巢)。黄建国所伤的就是脑,脑在五行中属火,火为阳,脑乃阳中之阳,在天干地支中是为丙午。

客家嬷嬷使用祝由神功第五式“李代桃僵”,把黄建国脑袋里的纯阳气锁转移去了汗尸体内,剩余部分则散入奇经八脉,导致其大脑神智不清,但他的旷世邪术“中阴吸尸大法”却完全被释放出来了,而且扭曲变形的面孔也渐渐的恢复了原貌。

“副主席请你们上楼。”警卫走上前来通知说道。

“儿子,跟爸爸来。”鳌老又牵起了黄建国的手,走上了楼梯。

黄建国笔直的站在德钦副主席的面前,胆怯的拉着鳌老的手不放松。

“这个怪人,好像原本是一个蛮英俊的青年嘛?”德钦打量着黄建国说道。

“应该是的,现在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去的记忆,不过这样也好,否则或许就难以驾驭了。”鳌老回答道。

“他现在能够完全的服从你么?”德钦问道。

鳌老笑了笑,对黄建国说道:“儿子,老夫说的话你听吗?”

“爸爸的话,我都听。”黄建国回答着。

“无论让你做什么事,你都会去照做吗?”鳌老接着问道。

“会。”黄建国肯定道。

德钦点了点头,沉吟说道:“你说的那个什么‘尸吸法’,需要来验证一下。”

鳌老点点头,道:“到哪儿去找个试验品来呢?”

“来人啊,”德钦高声叫道,然后对鳌老说,“警卫员也是革命同志,要他点到即止,不可伤了性命。”

一名警卫匆匆跑上了竹楼,问德钦副主席有何吩咐。

德钦对鳌老眨了眨眼睛,示意可以开始了。

“儿子,你用‘中阴吸尸大法’吸他两口。”鳌老附在黄建国耳边悄声说道。

黄建国点点头,灰蒙蒙的双瞳瞄向了警卫的肚脐处,鼻子猛然间抽搐着倒吸起来……

警卫突然身子僵直,身子像“打摆子”一样的颤抖了起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惊恐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黄建国,吓得面如土色,不过数秒钟而已,此人便已瘫倒地下,昏厥了过去。

“停!好了……”鳌老赶紧出言制止道。

黄建国的鼻子停止了吸气,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刚刚吃了东西似的。

“好,好,果真是个宝贝啊,简直匪夷所思!”德钦副主席赞叹不已道。

“再多吸他几口,就没命了。”鳌老得意的说。

“目前可以派他执行任务了么?”德钦急切的问道。

“当然可以。”鳌老回答。

“让他去刺杀一个人。”德钦副主席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第四十四章暗杀

缅甸的东北部有缅共人民军与金三角原国军93师的割据势力,在近段时期内,仰光的吴奈温军政府联合了93师,也就是现在的“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准备共同围剿缅共武装,数万大军压境,战争一触即发,形势非常的危急。

德钦副主席目光紧盯着鳌老,心情颇为沉重的说道:“目前的军事形势剑拔弩张,十分的紧张,而且我们又得不到中国政府方面的支援,缅甸政府军的前线司令官波侬将军用兵诡谲多变,残忍狡诈,是个十分可怕的对手。六年前,我们在南方的根据地就是被他给剿灭的,此人不除,始终是我党的心头大患啊。”

“副主席,您是要黄明月同志去敌占区暗杀波侬将军么?”鳌老问道。

“嗯,眼下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波侬将军几日后要同93师的首脑会晤,就在金三角的美斯乐,共同部署进攻我们的军事行动方案。美斯乐是原国民党第五军的军部所在地,保安戒备严密,中央原打算派狙击手前去猎杀波侬将军,但考虑难以得手,把握性不大便放弃了。如今,我们有了黄明月同志,根本无须动用武器,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吸干波侬,这是天助我党啊……”德钦情绪微微激动,嗓音颤抖的说道。

“要不要将93师的首脑们一网打尽呢?”鳌老提议道。

“不,只针对波侬一个人,黄明月同志吸死了他,尸体身上不会留有任何的痕迹,这样,波侬蹊跷的死在了金三角国军的地盘上,缅方就会认为是93师暗中毒死了他们的将军,我们再配合着放点风出去,就说93师与波侬将军发生了龌龊,他们就脱不清干系了,两方联盟不攻自破,此乃一石二鸟之计。”德钦解释说道。

“好计策!这样既除掉了波侬,又瓦解了他们之间的联盟,不战而屈人之兵。”鳌老由衷钦佩的说道。

“鳌老,依我看,黄明月同志目前神智还不是十分的清楚,单独执行任务恐怕有困难,你要与他同行才是。”德钦思忖道。

“老夫陪他一起去。”鳌老爽快的答应了。

鳌老与黄建国离开了德钦副主席的寓所后,回到了自家的竹楼,立刻开始着手出发前的准备。

首先,鳌老剃去了满头的白发和白须,穿上一件灰布僧袍,化妆成了一个老和尚,而黄建国则换上一身佤帮的黑色对襟沙龙,作为鳌老的随从,然后秘密动身,抄山路直奔东南方向的金三角而去。

年3月9日,国民党在大陆的最后一支部队余人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追击下,随团长李国辉越过云南边境,闯入缅甸境内,与国民党抗日远征军谭忠带领的残部会合,组建了多人的武装,成为金三角一支不可一世的军事力量。年蒋介石派国民党第8军军长、中将李弥来领导这支残军,至年,兵力已扩充至近两万人,编号“93师”。缅甸政府军向国民党军发动进攻,耗时两个多月,最终以缅军的失败而告终。年1月,缅军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出境作战的配合下,将93师击溃,残部在段希文的率领下离开缅甸,进入泰国北部的美斯乐地区,一直坚持到了今天。为换取生存权,段希文军于年向泰国政府投降,并被改编为“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在以后的近二十年里,与泰国政府军多次合作,消灭了泰共武装,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以至于金三角的孤儿寡母和残疾的老兵比比皆是,触目惊心。

两年前,段希文去世,由中将参谋长雷雨田出任“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指挥官。

这一天,美斯乐的93师总部周围戒备森严,来往行人都会遭到荷枪实弹士兵的盘查,缅甸政府军波侬将军到访此地,与93师首脑雷雨田中将会晤。总部的大礼堂也布置停当了,士兵们手持美制卡宾枪在来回的巡逻,波侬将军将在这里与93师官兵以及美斯乐民众见面,并发表重要讲话。

接近中午时分,美斯乐的民众陆陆续续来到了大礼堂前面的广场上,多以妇女孩子居多,她们是93师士兵的家属,听说又要打仗了,心中都感到了恐慌不安。

人群中有一个白眉毛的老僧,拄着一根紫红色的手杖,身旁站着个黑衣服的盲眼年轻人,他们正是派来暗杀波侬将军的鳌老和黄建国。

广场四周布满了岗哨,凡是到广场的民众,不论男女老少,都不准携带枪支和刀具,而这些武器是每个家庭里都有的,鳌老和黄建国也是经过了搜身,才被允许进来的。

时间到了,一群戎装的军官来到了礼堂前面的广场上,表情严肃的依次坐在了长条桌子拼成的讲台后面,为首的那位黝黑挺拔的老者正是93师雷雨田将军,在他的右侧坐着一位蓄着黑色大胡子、身着将军服的中年人,便是赫赫有名的缅军指挥官波侬将军。

首先是雷将军讲话,他刚一站起身来,民众便报以热烈的掌声。

“乡亲们,我们是军人,开始当兵是为了抗战打日本人,收复我们的国土,可后来赶走了日本人,却又同共产党打起来了。再后来,又和缅政府打,打缅共,打泰共,从‘9.18’事变算起,到去年的柯考之战,雷某从戎已有四十五年。在这四十五年里,我们像大麻疯一样,你打过来,我打过去,都他妈的是政治需要……看看你们这些孤儿寡母,缺胳膊少腿的老兵,我们都是当权者的牺牲品,如今有家不能回,流落在异国他乡……”雷将军心情沉重的说着。

此刻,人群里已经传出了轻轻的啜泣声。

“硝烟终将散去,仇恨也将淡忘,我们就像是一株树,却嫁接在了异国的树干上,我们的子孙不伦不类,是一群没有国籍的孩子……”雷将军眼圈红了,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我们这群流浪的中国人,无论过去做过什么,当兵打仗,抗日杀敌,内战外战,反攻大陆,龙蛇争霸,贩运毒品,但万物终归泥土,我们只是想回家……”

人群中的哭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雷将军抹了把泪水,怅然说道:“乡亲们,缅甸政府答应我们,只要剿灭了缅共,他们愿意把缅北掸邦高原的一块土地永久的划给93师,作为高度自治的特区,我们将在那里等候着中国为我们敞开归乡的大门……一代不行,就一代代的等下去,早晚有那么一天,落叶归根……”

“呜呜呜……”人们开怀恸哭起来,如大海的涛声,一浪又一浪,群山为之动容,雨林为之挥泪。

此刻,连鳌老和黄建国迷朦的心灵中都受到了震撼,兀自黯然不已。

人群前面站着一姐弟俩,姐姐的背影身材苗条,后颈白皙,乌发披肩,仪态飘逸,弟弟回过头来,疑惑的打量着鳌老,眉头蹙起,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鳌老瞧在了眼里,心中暗道不好,他已经认出来了,那孩子是乃梭,他的勤务兵。

乃梭望着身后的那个老和尚,感到十分的面熟,思索了老半天,他终于想起来了,是鳌老……

“乃梭,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姐姐珊妮惊奇的望着小脸儿煞白的弟弟,诧异的说道。

乃梭二话没说,拉着珊妮的手匆匆钻出了人群。

“鳌老……他是鳌老!”乃梭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谁?谁是鳌老?”珊妮疑惑的问道。

“就是那个老和尚!”乃梭不住的回头望着,心惊肉跳的说道。

“和尚,不会吧?你的长官鳌老不是在果敢么,怎么又会在美斯乐呢?我想,你一定是看错人了。”珊妮笑着说道。

乃梭经姐姐这么一说,心里也没了把握,是啊,鳌老是缅共的大人物,又怎么会是一个出家人呢?尽管如此,但他还是说道:“姐姐,我怕,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珊妮带着乃梭离开了广场。

此刻,缅甸政府军的波侬将军正挺直了身子用缅语演讲,有译员在一旁逐句的翻译成汉语。

“93师的军官、士兵和家属们,我代表缅甸政府向你们保证,只要我们共同出兵剿灭了缅共人民军,收复了失地,就会划出一块一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交给你们,作为高度自治的特区,在这块属于你们自己的土地上,你们可以拥有军队,可以自行决定土地的耕作物……嘿嘿,当然种什么都是可以的。”波侬将军说道。

“你说的土地在哪儿?”人群中有问话声道。

“果敢,就在果敢,那是一块富饶平整美丽的土地,气候温和,土壤肥沃,而且有着足够用的水源,地点紧靠中国云南省的镇康县。”波侬回答道。

鳌老牵着黄建国悄悄地挤到了人群的前面,他低头悄悄的对黄建国说道:“儿子,现在那个正在讲话的人,你能够感觉到他么?”

黄建国点点头,道:“爸爸,我感觉到了。”

“吸干他!”鳌老恶狠狠地命令道。

黄建国灰蒙蒙的眼睛朝前面望去,锁定住了目标的位置,然后使出“中阴吸尸大法”,肩膀一晃,鼻孔一紧,开始猛烈地吸起气来……

“乡亲们……”那位译员正在翻译之间,突觉腹部一凉,肚子里瞬间翻江倒海了起来,肚脐张开着,如同皮球泄气了般,“噗哧”一声,整个人便瘫倒了下去。

“快看看,他怎么了?”雷将军摆摆手,军医立即上前俯下身,仔细查看译员的情况。

“报告,他已经死了。”军医报告说。

第四十五章盲眼青年

广场前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译员的突然暴毙,而且既无丝毫征兆,也没有任何的外伤,军医费解的摇了摇头,表示查不出死因。

“会是中毒或是被下了什么降头么?”雷将军问道。

“这就需要解剖,查看一下内脏的情况才清楚。”军医回答道。

“抬下去解剖吧,这儿由我来翻译。”雷将军挥了挥手,命令道。

接下来,大会接着进行,波侬将军继续着方才中断了的讲话,雷将军在泰缅地区呆了许多年,对缅语较为熟悉。

“这次,缅甸政府与国军93师的联合军事行动很快就要展开……”波侬的话语铿锵有力,手臂在空中挥舞着,吐沫星子四处飞溅。

鳌老的脑筋在飞快的转动着,这个黄明月半痴半呆,第一次出手就吸错了对象,竟然干掉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译员,真是丧气……若是等台上的波侬发表完演讲,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况且刚才乃梭肯定已经认出自己来了,危险已迫在眉睫……

“儿子,爸爸一会儿跟谁讲话,你就吸谁,懂了么?”鳌老悄悄地小声说道,他准备要铤而走险了。

“知道了,爸爸。”黄建国答应了。

“我有问题要问缅甸政府的波侬将军……”鳌老在人群中沙哑着声音喊道,打断了波侬的演讲。

雷将军向来平易近人,此次出征将是一场惨烈的血腥杀戮,自己属下的士兵肯定又有不少人回不来了,若是家属们有话说,自己是决不能不允的,他于是说道:“是谁要提问,请站到前面来。”

鳌老牵着黄建国挤过前面的一排百姓,径直的走到讲台前,面对着一脸诧异的波侬将军。

“这位师父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雷将军见是一位老僧,面生的很,自己并不认得,应该不是93师的家属。

鳌老这回多了个心眼儿,不敢贸然说汉语,因为已有了译员的前车之鉴,决不能再让黄明月误伤到雷将军,否则真的无法向德钦副主席交差了。

鳌老讲的是缅语:“阿弥陀佛,波侬将军,你有父母妻儿么?”

波侬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当然有。”

“老夫身后的这些孤儿寡母都是因为战争才失去了亲人,难道你不知道,这次出征又要平添几多寡妇孤儿么?‘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但愿这种悲惨的事情不要在发生了,阿弥陀佛。”鳌老一面说着,一面轻轻的拽了拽黄建国的手。

人群中有懂得缅语的百姓小声的议论了起来:“是啊,这位老和尚说的有理。”

波侬将军挺直了身子,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是一名将军,天生就是为国打仗的,战争怎么会不死人?为国捐躯是无上光荣的!”

雷将军面露微笑的望着这位白眉毛老和尚,其实他内心深处也不愿意再打仗了,可是缅甸政府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自己难以取舍……这和尚讲话似乎有点怪,一个出家人怎么还会自称是‘老夫’呢,应该叫‘老衲’才对嘛。

“请问老师父是……”他和颜悦色的问道。

黄建国灰蒙蒙的双瞳依声音缓缓的转向了雷将军……

鳌老瞥见顿时大惊,急忙对着波侬匆匆说道:“老夫请波侬将军详细的介绍在战后送给93师土地的情况。”

波侬微笑着点点头,开口介绍说道:“这块土地就是掸邦高原东北部的果敢地区,与中国云南省临沧地区接壤,面积么……大约有平方公里……”

黄建国的脑袋又慢慢的转向了正在讲着话的波侬。

“那里的气候最适应罂粟的生长,嘿嘿,”波侬干笑了两声,“缅甸政府保证不会去干涉你们种什么的,而且那里有一条山谷,二战前计划中的滇缅铁路,并非是沿着北边的滇缅公路沿线,而是通过地势比较平缓的南部峡谷,这个峡谷就正好经过果敢,是入滇的捷径……”波侬突然皱了下眉头,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腹部。

黄建国已经开始了吸气,鼻子不住的翕动着,身子也随之轻微的摇晃了起来。

鳌老大喜,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波侬张了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两只刚毅的眼睛渐渐的失去了光泽,颌下的一大把黑胡子慢慢的上翘,须梢打起了小卷……

‘波侬将军!你怎么了?”雷雨田惊讶的问道。

波侬手臂前伸,直指着鳌老,然后双腿一软,慢慢的瘫倒在了讲台下。

“军医!”雷将军大声喊道。

年纪老迈的军医忙不迭的从礼堂内跑出来,双手还沾着血迹,他正在解剖那位猝死的译员。

“报告,波侬将军他……死了。”军医检查完,抬起脸战战兢兢的说道。

“什么!”雷将军大惊失色,这位缅甸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吴耐温的天才军事指挥官,竟然在93师的地盘上突然死掉了,这事可麻烦了。

波侬将军的随从卫队惊慌之中纷纷端起手中的枪,瞄准了雷将军和几位高级军官,正在广场四周警戒的93师士兵闻状也都操起了卡宾枪围拢了上来,双方紧张的对峙着,人群中响起恐慌的惊叫声,现场乱成了一片。

鳌老拉着黄建国趁着混乱的当口,随着四散奔逃的老百姓人流涌出了广场,朝着山谷尽头的雨林中跑去。

雷将军一摆手,命令93师的士兵们撤下,然后问蹲在波侬尸体前的军医道:“波侬将军的症状也是同那名译员一样么?”

“是的,没有任何的外伤,同译员的一模一样。”军医回答。

“解剖的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发现?”雷将军接着问道。

“内脏器官一切正常,没发现任何病变,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内,不明原因的相继死去,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军医吞吞吐吐的说道。

“是什么?”雷将军厉声道。

“‘蛊’……他们被人下了毒蛊。”军医回答说道。

久居东南亚一带的人都知道“蛊”,这是一种以极神秘的方法配制并巫化了的毒虫,种类繁多,如金蚕蛊、蛇蛊、妈里儿蛊(蜻蜓蛊)、蛤蟆蛊、蜈蚣蛊、蜮盎(水蛊)、草蛊、菌蛊、虱盅、鬼蛊、服妈蛊等等,变化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雷将军自然知道民间养放“蛊”之事,他皱了皱眉头,疑惑的说道:“可能会是哪一种‘蛊’能令人死后而不留任何痕迹呢?”

“《黄帝内经》之《素问.玉机真藏论》中记载,‘脾传之肾,病名曰疝瘕,少腹冤热而痛,出白,一名曰蛊’,主要是说蛊毒侵入内脏导致人死亡,可是我们这里没有西医的检验仪器,所以即使解剖也很难看的出来……”老军医思索着说,突然间一个机灵,仿佛想起了什么,于是又道,“听说古时的佤帮有过一种奇特的毒蛊,名为‘盲眼蛊’,是由十一种视力极差的昆虫秘制而成,但凡人中蛊后暂与正常人无异,可是一旦见到了瞎子,也就是盲人时,蛊毒便会骤然发作,死于无形,尸体亦没有任何的伤痕留下。”

此人一番话猛然提醒了雷将军,方才与老和尚在一起的那个青年便是个盲人,而且老和尚自称“老夫”,便已不合出家人称谓,这两人又均非美斯乐本地人……对了,那青年人便是佤帮人的装束。

“来人啊。”雷将军大声叫道。

几名军官上前听令,雷雨田命令他们迅速捉拿方才向波侬将军提问的那个老和尚以及身边的那个盲眼青年。

军官们各自带着一队士兵,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追寻下去了。

这时,一位缅军副官走上前来,对雷将军说道:“波侬将军不幸猝死,死因有待调查,因为此事关系实在重大,必须立即向缅甸政府报告,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波侬将军的突然去世,我们也感到十分的悲痛,请你随我的参谋长去作战室,那里有电话可以与仰光通话,我们先把将军的遗体抬到屋子里面去,免得在阳光下曝尸。”雷将军客气的说道。

那副官敬了个礼后,跟随着参谋长离去了。

雷将军命人抬走了波侬的尸体,心中颇感不安,93师在前任指挥官段希文的领导下,曾经同缅甸政府军之间多次交火,死伤了很多人,双方本就相互猜忌没有好感。此次波侬将军的死,很可能会引起缅甸政府的疑心,认为是我方有意置其于死地,总之,有点“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味道。

现在唯一能够证明93师清白的,就只有尽快的捉住那个来历可疑的老和尚和盲人青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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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鲁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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