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路上一定要和同学一起走哟!”
“我们要出趟远门,你和你姐在家看好屋,晚上反锁门,不认识的人不要开门,把狗绳放长一点,有人问就说我们去外婆家了晚上要回来……”
“遇到坏人,一定要跑,往最近的人家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救命。”
……这些都是父母教我和姐防备坏人的方法。
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二爹和一些亲戚几乎都在海南打工,每逢过年都会回家来,时常听到他们讲起:在沿海一带,有人被莫名其妙打残甚至打死。他们之中,有的是因为被克扣工钱找工头讨说法被打,有的是因为相互之间争夺利益斗殴致伤,也有的是因为被社会闲杂人员或者盘霸一方的黑恶势力无故伤害。
而在我们的村子里流传最多的就是小娃娃被偷、被拐卖。几乎所有大人还会这样吓唬我们:“你到处跑嘛,当心被河南的骗子把你拐起卖了。还要挖你的心、肺、腰子拿出去卖。”吓得我们生怕见到陌生人。
「尖刀老太婆追不上我」
90年代初,全国执行的是六天工作制,因此最开始小学上六天课。那时我在邻村上学,有次周六中午放学后,我一个人先离开学校,当走在童家院子(地名)时,突然一个不认识的老婆婆从身后走过来问路,讲的不是本地话,看装扮也很奇怪,手里拄着一个拐棍,棍子底部是一把尖刀,刀刃约五厘米,刀尖有两至三厘米能插进机耕道的土路里。
联想到父母平常的提醒,根据口音和拐棍上的尖刀,我立马判断这个老婆婆极有可能是要取我腰子、肝子……这还得了,我吱吱唔唔了几句(因为实在太紧张已经记不得当时吱唔了什么),我慢慢加快了脚步,保持绝对安全的距离后突然加速小跑,老太婆在后面还时不时拿起拐棍指着我,好像叫我等等她。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与生命赛跑,跑到我们村小学窜进我姐的教室。我气喘吁吁地把经过和她们班同学描述了一下,所有人都一窝蜂涌到校门口,守在门边一探究竟,后来老太太始终没有出现……也许,我真的逃过了一劫。
「社会大哥雷达、雷电的“光彩”」
年,到达县(现达州市)读书,走进校门的第一天,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大门口展板上贴着对几位同学开除的通报,原因都是发生恶性打斗事件。
受香港黑社会性质电影的影响,
学校的学生大多是来自外地的普通农民家庭的孩子,他们在本地没有亲朋,没有依靠,相对比较本份,但年轻必定气盛,自然少不了在同学之间有些摩擦。
而在学校周边与社会大哥混的,很大一部分家庭条件比较好,还有一小部分骨子里受香港古惑仔等暴力电影影响,崇拜帮派组织认大哥拜码头。
甚至有些特别痴迷的,自己拉上几个死党就自封大哥,平常就三五成群地走在起。因为自封的大哥比较多,各个大哥之间平常又相互看不惯其他帮派,有事没事就会打上一架,以示高低。所以在学校经常有人鼻青脸肿也就见怪不怪了,一般都会默默叨咕:整天欺软怕硬,活该你龟儿子挨打,然后偷笑一会儿。
当时有叫雷达、雷电的两兄弟,经常披着一头长发,光着上身,到学校男生宿舍殴打学生。大致原因无外乎是校内的学生和社会闲杂人员纠集在一起,学生之间发生不愉快,就有好事者邀约自认的社会大哥来给对方点颜色。
被打的学生怕再被打,一般都会拿钱或者请吃一桌好酒好菜来摆平,社会上称为:出场费、摆平酒……这就是黑社会闲杂人员的生活来源和生存之道。
一个周六的中午,好多同学冲出校门到旁边的马路上围在一起,吵闹声、惊恐声、哎叹声不绝于耳。原来是一个同学在校外打麻将输了钱一直没有付给赢家,被邀约的社会闲杂拿着大砍刀从五楼追着跳了楼。医院抢救了很久,脑袋摔破了,牙齿掉了半边……
让人更愤慨的是,每到上学报名的那段时间,总有学生的学费被人骗走甚至抢劫。杀人、群殴,达县州河边漂来浮尸的新闻不绝于耳。当时我在想,我要是警察或者武林高手,绝对将他们一顿收拾。
那个年代,真的好乱,这些行径让人胆战心惊,也为之不耻。
「公审大会上的施老三」
开学后不久,全国开始严打。
为了震慑社会上的恶性犯罪,各个地方的公安武警法院对一些有代表性的案件涉案人员会进行公开审判,选择的场所一般在政府广场或者学校操场。各个政府部门、学校、乡镇都组织人员前去观看。
犯罪嫌疑人由两名警察从绿色军用卡车上押下来,他们垂头丧气,一直埋着脑袋,被五花大绑,背上插着木板,写上名字。有些是手戴手铐,脚戴铁链。
当押送犯人的卡车缓缓驶来的时候,广场就会开始难以控制的骚动,人们向犯人扔菜叶子,扔垃圾,无数根手指指着犯人唾骂,人人义愤填膺地想上前撕了那些个大坏蛋……
当警察押着犯人从人群旁边走过的时候,不少人冲上去轮起拳头打,有些用脚踢,有些吐口水,也有人趁机攥着最大的劲揪耳朵,抓头发,揪身上能抓住肉的任何地方,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这可是报复那些坏人的难得良机,怎么能够错过。
犯人一般先被押送到屋子里,等待正式宣判时再押上设在广场中间高高的站台。在这个过程中,犯人的家人(一般是父母)都会跟在武警身后,哀求武警不要在屋子里打犯人,顺便替犯人阻挡着人群的拳脚。
听说学校老师的两个儿子施老大、施老三也在这次公审大会上接受公开宣判,几乎全校的学生都去看个究竟。广场上挤满了人。我和同学们被人群包围着,个子小的同学不停跳起来看。
他们俩兄弟具体的样貌已经不太清楚,模糊记得白白的脸,胖胖的身形,咋看都不像社会恶人。教师家庭的子女、优越的生活环境,却走上了抢劫的不归路。
施老师和老伴那时已到临近退休的年龄,估计是多年受到不孝儿子的折磨,明显比同龄老师要苍老很多。
施老师和老伴看到两个儿子像其他犯人一样,被武装警察押下车来,顿时身子向下一沉,差点歪倒过去,他们快步走上去,拽住武警的衣袖,不停地说着什么,大概是劝告两个儿子以后不要再犯,恳求武警不要为难他们,同时为两个坏儿子挡住人们的拳脚。
当犯人被押远,一对老夫妻,泪眼汪汪,我真的暗生心痛,不敢直视……
像这样的公审大会,几乎听不见台上讲什么,但威慑感是极其强大的。
「夜半小偷入室惊魂」
重庆,山城,立体魔幻、错落有致,很多房子都依山而建。
我家原来的房子靠着山,阳台上可以欣赏山上的步道、喷泉、水池,晚上更是安静得耳鸣。
我耳朵出奇的灵,或许是属狗的缘故吧。哼哼。
因为在上海工作多年,又经常全国各地出差,接触了很多外省市的同事或业务单位的朋友,自然听到的各地口音很多。
以至于现在能听口音确定对方来自哪里。川渝两地甚至可以大概确定到区/县/地级市。
一到夜深人静,家里老鼠开始活跃起来,即便如此碎小的声音都可以导致我耳膜清晰的振动。
我会悄声起床,关上房门和窗户,将它们一一消灭。每晚将垃圾清理出去,家里不留零食在外面。几个月后,再无老鼠惊扰我幽梦。也或许是同伴们先后有去无回,其他鼠辈也不敢到我家造次。
然而,在我定居重庆的第二年,我家发生了一起吓人的入室抢夺偷盗事件。
之所以用“抢夺偷盗”一词,是因为当时的情况确实凶险。且听我娓娓道来。
年冬月十八回乡下为岳母过生日,特意准备了些现金表达心意。晚饭后返回重庆,到家后,习惯性地将包扔在飘窗上。
往返近4小时车程中,有一半崎岖山路,有点小累,很快就入睡了……
睡到不知几时,总感觉身边有一种异样的气息,耳朵里又传来极其低频又不规律的唏唏唆唆细微声响。
我只是微微睁开眼睛,扫视了一下不用转头即可看到房间内的地方。模模糊糊有一个人影,人影不大。这还了得,肯定是小偷!
我被吓住了,但是本能地反应,一下子从床上腾空跳起,扑向人影。黑影马上从飘窗朝房门飞快地跑去,在他跑动的同时,我已经拽住了他的衣服边角。
我被吓一跳,也想通过嚎叫助威吓住小偷。我便一边追一边狂吼,“呜呜嗯嗯噢噢……“”乱叫一通。
那黑影突然被我发现,加上我要吃人夺命的狂叫,他也被吓得不轻,奋力从卧室奔向客厅,准备从阳台逃跑。
我仍然不停地嚎叫,他跑到阳台,纵身从二楼跳了下去,我扶着阳台栏杆,正准备下去生擒,但一想穷寇莫追,万一对方有同伙或者在楼下有凶器,我便停止了追打。
看不见人影,我就回房间准备报警。这时楼上楼下左邻右舍都被我吵醒,纷纷打开灯一探究竟。
回头看到孩子妈打开了电灯,若无其事地从卧室探出脑袋,见我进了客厅,她淡定地钻回被窝,盖上被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准备继续睡。
我走进卧室问:家里进小偷啦,你还睡哇?
“啊?我以为你梦游。听老人家说,梦游的人被打扰可能造成精神错乱……所以,我才没打扰你……”
……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转头看看飘窗,窗台上的包已经不见了踪影。
打电话报警,社区民警出现场,我再到派出所作笔录,回家大概4点过一点点。
因为岳母坚决不收我们的心意,把钱偷偷放回了包里,加上日常备用的现金,应该有元左右的损失。
反正没有睡意,小区也算封闭得比较严密。我判断小偷尚躲藏于小区树林之中,至少两个包是不容易带出去的。我从家里抄起一根钢管,到小区树丛中寻找小偷逃跑的蛛丝马迹。
从围墙到后山,地上出现了断断续续的血迹,跟着血迹上后山台阶,地上的血越来越多。走到小木亭,看到被偷的两个包,包里的东西全部凌乱地撒在地上。除了现金外,其他物品都还在。
拿起包,包的下面很大一滩血,大约有中瓶农夫山泉矿泉水瓶那么多。回到家后,发现阳台门窗、玻璃也散落有少量血迹,我马上打,描述了这条重要线索。
上午9时许,区公安局派警察来提取了血样。
大概过了3年左右,接到公安局打来的电话,当时犯案的小偷已经被抓到,并来指认了现场。据亲眼看到的邻居描述,小偷身形矮小瘦弱,估计是吸毒人员。此次入室偷盗事件也就到此结束。
去年5月回学校看望老师时,和校门口商店老板聊天中得知雷达患癌已经死了,许老三也不在人世了。估计当年被欺负的同学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为之一笑。
随着法制的进步,大量的监控摄像让犯罪分子无可遁形;随着扫黑除恶的推进,社会治安形势趋好,恶性事件已所闻极少,我们也将更安心地工作和生活。
本文完成于年4月24日晚(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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