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战备前哨,今天避暑胜地汉甘泉宫扬雄

甘泉赋——扬雄

是时未臻夫甘泉也,乃望通天之绎绎。下阴潜以惨廪兮,上洪纷而相错。直了嶢嶢以造天兮,厥高庆而不可虖疆度。平原唐其坛曼兮,列新雉于林薄。攒并闾与茇葀兮,纷被丽其亡鄂。崇丘陵之駊騀兮,深沟嵚岩而为谷。往往离宫般以相烛兮,封峦石关施靡乎延属。

于是大厦云谲波诡,嶊嗺而成观。仰挢首以高视兮,目冥眴而亡见。正浏滥以弘惝兮,指东西之漫漫。徒徊徊以徨徨兮,魂固眇眇而昏乱。据軨轩而周流兮,忽軮轧而亡垠。翠玉树之青葱兮,璧马犀之瞵?。金人仡仡其承钟虡兮,嵌岩岩其龙鳞。扬光曜之燎烛兮,垂景炎之炘炘。配帝居之县圃兮,象泰壹之威神。洪台崛其独出兮,?北极之嶟嶟。列宿乃施于上荣兮,日月才经于柍桭。雷郁律而岩窔兮,电倏忽于墙藩。鬼魅不能自逮兮,半长途而下颠。历倒景而绝飞梁兮,浮蠛蠓而撇天。

左欃枪而右玄冥兮,前熛阙而后应门。荫西海与幽都兮,涌醴汩以生川。蛟龙连蜷于东厓兮,白虎敦圉乎昆仑。览樛流于高光兮,溶方皇于西清。前殿崔巍兮,和氏玲珑。炕浮柱之飞榱兮,神莫莫而扶倾。闶阆阆其寥廓兮,似紫宫之峥嵘。骈交错而曼衍兮,?隗乎其相婴。乘云阁而上下兮。纷蒙笼以棍成。曳红采之流离兮,扬翠气之冤延。袭琁室与倾宫兮,若登高眇远,肃乎临渊。

回猋肆其砀骇兮,翍桂椒而郁栘杨。香芬茀以穹隆兮,击薄栌而将荣。芗呹肸以棍批兮,声駍隐而历钟。排玉户而扬金铺兮,发兰惠与芎藭。帷弸彋其拂汩兮,稍暗暗而靓深。阴阳清浊穆羽相和兮,若夔、牙之调琴。般、倕弃其剞劂兮,王尔投其钩绳。虽方征侨与偓佺兮,犹彷佛其若梦。

赏析

扬雄小时候好学,不研究章句,通晓字词解释而已,博览群书无所不读。为人平易宽和,口吃而静默沉思,清静无为,没有什么嗜好欲望,不追逐富贵,不担忧贫贱,不故意修炼品性以博取声名。即使家产不超过十金,穷得没有一石余粮,也很安然。自身胸怀博大,不是圣哲的书不喜欢;不合己意,即使能富贵也不干,却很喜欢辞赋。

汉武帝时,蜀地有才子司马相如,作赋壮丽典雅,扬雄很佩服他,每次作赋,常以司马相如为榜样模仿。扬雄惊讶屈原文才超过相如,却至于不被容纳投江而死,为他的文章感到悲伤,读时没有不流泪的。

扬雄一生学富五车,著作等身。最受后人推崇的当数其哲学著作《太玄》和《法言》。而他用以敲开西汉王朝宫门的,却是他早年写的《绵竹颂》和《蜀都赋》。公元前16年,扬雄38岁,怀揣兼济天下的壮志,离开郫县远涉长安。却在都城四处碰壁,历时一年多仍一事无成。后来所幸认识了成都人杨庄。杨庄在朝廷任直宿郎,常常伴随汉成帝身边,为他读书解闷。公元前14年冬月的一天,汉成帝在宫庭闲散之时,他要杨庄为他读几篇新文章。杨庄趁机为他朗诵了扬雄的《蜀都赋》和《绵竹颂》。成帝听后,问道:“这是前朝司马相如的文章吗?铺事抒情,文采绚丽,大开大合,层次严密。全文气势磅礴,风格扬厉。纵观古今,要非司马,谁人能为?”杨庄乘机推荐说:“启禀万岁,这不是司马相如的作品,这是我的同乡扬雄的新作,他从小倾慕于司马相如,所以继承了司马相如的精髓,发扬了司马相如的辞赋,是当今第一大辞赋家。”汉成帝极为叹赏司马相如的赋,没有想到当朝竟有司马第二。当即下诏,要扬雄面圣。就这样,扬雄以他冠绝一时的赋敲开了汉成帝的宫门。

公元前13年,即扬雄入宫的第二年正月,汉成帝组织了大队的人马,不惜长途跋涉,开到长安西北甘泉山泰畤祠祭天神,祈求赐子。扬雄有幸跟随皇帝,第一次参加了规模宏大的祭祀活动。一路上人马浩荡,旌旗挥舞,遮天蔽日。甘泉山上有甘泉,山以泉名。秦时在山上筑有宫殿,名甘泉宫。甘泉宫规模宏大、气势豪华。殿前玉树苍翠青葱,壁上玛瑙光华夺目;珍宝异物,数不胜数;洪台耸立天际,直插云霄。这一切,都被奉命作赋的扬雄凝于笔端。他极尽铺陈叙述之工,以如椽之笔描画一幅宏大雄壮的画面,令人心驰神往。传说,扬雄著此文,奇思妙想如泉涌而出,一气呵成后,就倒地小卧。梦中,他竟见自己五脏六腑全在体外。惊醒之后,扬雄神情委顿,从此恹恹无力,一年后才渐渐复原。这种传说虽过于离奇,但扬雄专心为赋,由此可见一斑。汉成帝对《甘泉赋》甚为满意,此后每有出行,必指定扬雄随从。

据史书记载,甘泉宫所在地是“黄帝以来祭天圜邱之处”,是黄帝升仙的地方。黄帝祭祀神灵,朝诸侯的万灵明庭就在甘泉。秦代在此造林光宫,汉代于其旁起甘泉宫。据史书记载,前年,秦始皇去巡视陇西、北地,穿过鸡头山,路经回中。于是在渭水南面建造信宫。不久,又把信宫改名叫极庙,以象征处于天极的北极星。从极庙开通道路直达郦山(即骊山),又修建了甘泉前殿。修造两旁筑墙的甬道,从咸阳一直连接到骊山。这一年,所有官员普遍赐给爵位一级。修筑供皇帝巡行用的通向全国各地的驰道。到武帝时,为祭祀而营建甘泉宫,在宫中建起高台宫室,室内画着天、地和泰一等神,而且摆上祭祀用具,想借此招来天神。这些记述表明古代祭天神非常隆重,甘泉成为传说黄帝,秦、汉帝王祭祀的重要场所。

古代重视甘泉之地,秦、汉两朝在此营建宫室,是因为甘泉山一带以地势险要而闻名。范雎《战国策》中记述:“大王之国,北有甘泉,谷口。”甘泉山是屏障咸阳的前哨。秦始皇为了防御外敌,威慑匈奴,稳定安边,在甘泉宫遗址筑林光宫,又从甘泉至内蒙九原修直道,以利军备。

西汉时期,甘泉宫遗址的规模仅次于长安未央宫。史书记载甘泉宫在汉武帝建元中增广后,“周回十九里一百二十步,有宫十二、台十一”(《关中记》)。另有记载说甘泉宫遗址“宫殿楼观略与建章相比,百官皆有邸舍”(《括地志》)。可见甘泉宫的宏伟壮观。汉代重郊祀,加之甘泉宫山高气爽,是避暑胜地,汉代皇帝常到甘泉宫。《汉书·郊祀志》记载:“高祖时五来,文帝二十六来,武帝七十五来,宣帝二十五来,初元元年以来亦二十来。”帝王们往返于甘泉宫,是因为有许多重大朝政决策安排在这里进行,如朝见诸侯,宴飧外国使臣等,而防外侮,安边始终是重要活动内容。

汉代的甘泉宫,建筑非常奢华。当时,汉武帝曾在甘泉苑增修很多宫殿。根据《通志》的记述,甘泉宫有熛阙、前熛阙、应门、前殿、紫殿、泰时殿、通天台、望风台、益寿馆、延寿馆、明光宫、居室、竹宫、招仙阁、高光宫、通灵台等许多宫殿台阁。甘泉宫内有木园,是武帝时代的园,后来俗称仙草园。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考古工作者对甘泉山南凉武帝、城前头、董家等村附近秦汉建筑遗物进行数次勘查。发现宫城城墙夯土残迹,历历在目,断续暴露在地面上,高1-5米不等。城前头村的居户就筑在南墙中。根据地面上暴露的城墙夯土残迹追踪,加之局部的钻探,已大致确定宫城城墙的范围。虽有小部分埋于地下的城基未能完全确定,并不妨碍对整个宫城城墙分布的确定。从探查可知,宫城城墙的总周长是米。这与《括地志》所载甘泉宫的范围十分近似。根据南墙的夯土层内发现的汉代砖瓦残块,可以断定城墙乃是甘泉宫的宫城城墙。

《甘泉赋》本来为讽谏而作。据《汉书·扬雄传》,《甘泉赋》对甘泉宫的屈奇瑰玮,进行夸饰描写,似鬼斧神工,可与大帝紫宫相比,以此讽谏此种奢华非人力所为;出行的盛大场面,并不能感动大地,得到神灵福佑,讽刺成帝迷信鬼神;针对汉成帝宠幸后宫赵昭仪,故以“屏玉女,却虑妃”,即以屏却神女,谏言远离女色。

《甘泉赋》全篇完全以颂美语气表现,与赋序所言的讽谏之意甚相背离。对成帝此次郊祀山行盛况进行描写,随行众多,车骑之盛表现了天子郊祀场面的盛大。甘泉宫宫观楼阙似神所居的谲诡多变与高耸入云,表现了成帝至甘泉宫后静心斋戒,对道德的涵养与持重。

如果没有相关文字的解释与记载,就篇中描写来看,只能让人们感受到天子的虔诚祭祀之心以及对道德的涵养,还有作者的颂美之声。因而,《甘泉赋》典型地反映了扬雄大赋“以颂为讽”的创作思维。

这里所节选的是《甘泉赋》对宫殿描写的部分。作者写道,未到甘泉之时,遥望连绵的通天台,下面阴冷低下,上面纷杂交错,高直通天,不可量度。平原坦荡宽广,林中草木丛生处列树新雉,聚集其间,分散无际。丘陵高大,沟谷深险。相连的离宫到处辉映,封峦石关连绵相接。大厦如云波怪诞,崔嵬而成观阙,举目仰视,晕眩不能见。浏览其高大,指点其东西的绵长,心意迷惶昏乱。扶着轩棂环顾,只见远景无际无边。玉树苍翠青葱,玛瑙犀角饰壁灿烂。勇健的金人背负着钟虞,岩石像龙鳞一样而张开。这里的宫殿,乘着太阳的光辉,比得上上帝住的县圃,如同泰一的尊神。高台峭然独出,竦峭至于北极,众星延伸到屋翼,日月经过屋殿中央,雷声在深幽中轰鸣,电光在墙篱间闪烁。鬼魅不能到达,半途而坠落。扬雄写宫殿建筑,左为欃枪,右为玄冥,前为熛阙,后为应门;阴蔽西海和幽都,醴泉涌出,汩而成河。蛟龙在东岸蜷曲,白虎在昆仑怒吼。观览高光的屈折,在西厢清闲处闲暇彷徨。前殿崔嵬,和氏玲珑生光,立浮柱驾飞椽,神灵在暗中扶持,高门空虚宏远,如紫宫般深邃。交错绵延,崔嵬相绕。登着云合上下,交错深通,自然天成。红彩琉璃,翠气蜿蜒。接旋室和倾宫,好比登高远望,临渊肃穆。

作者写道,如果站在高处,回风放起,吹动众树,桂椒披散栘杨聚合。香气高飘,上送屋翼柱拊。声响振起树根合动,轰鸣传入钟内,打开玉户金铺,散发出兰蕙芎藭的芳香。风吹帷帐,幽隐深静。阴阳清浊,穆羽相和,如同尧舜时乐官夔、春秋时著名琴师俞伯牙在调琴。其声响之美妙,让能工巧匠公输般、共工、王尔扔了他们的刀凿,丢掉其钩绳。即使征侨和偃俭这样的仙人并行,也好像在梦中。

扬雄夸张铺饰,极力描绘,盛赞它“似紫宫之峥嵘”,展现建筑的雄伟,然后慢慢推近描写细部装饰的精美,将此宫殿与传说中上帝的宫殿相比拟,由大到小,由远及近,详细周密,展现出丰富的想象力,用浪漫的笔法使宫、观、楼、台刻画跃然纸上,立体且形象生动。神话和仙居理想一碰即合,建筑和文学之间交融互渗。扬雄在赋中有意地渗入较多的主观想象,使得宫殿等建筑不再是静止的,而显得飞腾跃动,富有生气,使赋带上了虚无缥缈的色彩,留给人充分的想象余地。他所写《甘泉赋》的讽谏之意不为皇帝所理解,而赋的巨丽之美倒是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duanxua.com/dxzj/10858.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