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咫尺山海
作者:多吃快长
简介
一觉醒来,有房有车有女朋友。
宋半烟人生赢家的日子还没开始,冒险接踵而至。
巴蜀图语讲述谁的过去?武王伐纣藏着怎样的秘密?昆仑山中铸着谁的丰碑?南博院长为何神秘自杀......伴随记忆的找回,尘封往事将一一揭晓。
......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传奇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半烟、白薰华┃配角:解谜,探险spanstyle="background-color:#"/span,寻宝...┃其它:
作品简评:
失去记忆的宋半烟,被御姐白薰华捡回家,与好友纪宝一起前往四川寻找失踪的小伙伴。三人从川西深渊下逃出生天,却突然分道扬镳。孤身前往泰州的宋半烟智得一卷故宫的档案,之后又为白薰华远行新疆、奔赴南京。南京博物院第一任院长曾昭燏自杀背后的阴谋展露。明孝陵的神道上,黑白两道、外国势力、神秘组织,各方势力粉墨登场,为传说中的南迁国宝?九州鼎?成吉思汗宝藏?圣木曼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文构思严谨,作者文笔老练。以真实事件为依托,将毫无关系的著名人物串联在一起,挖掘历史疑云背后的秘密。探险情节跌宕起伏,历史推演有理有据。
第1章
阅读指南
出这个阅读指南,皆因本文雷点众多。请务必看完ONL
一、全属虚构,千万别较真。
二、夹带私货,酷爱强行科普。
三、序卷第一人称,正文第三人称。
四、“不值得花钱看”的文,能不能也别花时间...看盗文。
还是那句肺腑之言:百合文圈,需要我们一起努力。
榜单=积分=2分留言*字数
如果觉得文还可以,希望大家打分留言。
最后希望你们喜欢,咫尺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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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初版的文案——
谁献祭?谁背弃?谁征战?谁俯瞰九州。
谁治水?谁凿山?谁禅位?谁坐拥天下。
谁折断飞鸟的翅膀?谁摘下国王的金冠?
蜀人在祈祷,秦人在高歌,先祖在微笑,追者在冥思。
我翻开故纸堆,落笔写下:
人心咫尺间,山海几千重。
第2章
我是谁?
白色天花板与我沉默相对,圆形射灯跟我大眼瞪小眼。我脑海中茫然一片,宛如老年痴呆。
揉揉眼睛,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景蓝绒被套,胡桃木床。烟灰色的暗纹窗帘,一层纱一层遮光。一切都似曾相识,又与记忆中似乎不太一样。
晃晃头,我起身下床。拖鞋很有趣,汪星人毛茸茸的脑袋,笑得憨态可掬。我下意识抬起脚看了看——鞋底有轻微摩擦的痕迹。
柔软羊毛地毯,仿佛踩在云朵里。
走到窗帘前,捏着窗帘一角,我心里忐忑不安,很怕窗帘后面是可怕的世界。鼓起勇气拉开一挑缝隙——水泥钢铁铸成的巨兽安静耸立,显得格外可爱。
“哗!”“哗!”
拉开窗帘,阳光照进。
真实的温度,让我心里稍微镇定些。我仔细观察卧室,发觉侧面的墙有些不对劲。扶着微微一推,原来是整面的大推门。
小心推开门,发现后面是洗手间。烟灰地板、白色浴缸、木质洗手池、银色水龙头。干净明亮,品味高雅。
我回望宽敞明亮的卧室:这个房间怎么看,都看不出一星半点儿的阴暗可怕。
因为记忆模糊混沌而忐忑不安的内心,此刻稍稍镇定。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走到镜子前。
——镜中的人,陌生而熟悉,似乎比“理所应该的印象里”瘦一些?
我抬手在脸上东摸摸西捏捏,触感正常。打开水龙头,流出来是水不是血。低头洗了一把脸,这才注意到,放着双人的洗漱用品。
目光扫过一件件物品,我心中茫然一片。
直到外面传来动静,我才回过神。缓缓打开门,来不及观察,我顺着香味侧头往厨房看去。开放式的厨房,一览无余的看见正在忙碌的女人。
她在低头切菜,只看见侧颜。长发盘起,耳边发丝调皮。额头、鼻梁、鼻尖、嘴唇、下巴,比例协调,精致好看。
这是我女朋友!——我心中立即响起一个声音,斩金截铁。
我惊得不知所措,她仿佛心有感应,突然转头看着我露出微笑。
“还要看多久?”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她看着我不吱声,微微歪了一下头:“恩?”。
眼前的女人,让我不知所措。好在,这样纤瘦的女人,至少看起来没有攻击性。
她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将鬓角的发丝掖到耳后,向我走来。我想迎上去,但脚不敢动。我想往后退,但心不肯,我只能僵在原地。
微凉若软的触感。
她摸了摸我的额头。
“退烧了。”她放下手,“去洗漱,一会开饭。”
我呆呆回到卧室,站在卫生间的水池前。打算研究一下用哪个牙刷,发现其中一只上已经挤好牙膏。我一边刷牙,一边整理思绪。
美人说退烧。
我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所以现在记忆混乱模糊?
刷牙洗脸完毕,我还是糊里糊涂的。不过肚子咕噜咕噜叫,也没力气思考。出了卧室,走到餐桌前,拿起杯子喝水。放下瓷杯,我才发现上面有字。
宋半烟。
这,好像我的名字?
“半烟,过来帮我端一下锅。”
美人招呼,我立马站起来。将把汤锅端到餐桌上。又回到厨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你先出去。”
我看着美人小心翼翼的倒油,感觉不太妙。接着看见她拿铲子拨弄油,我感觉十分不妙。果然肉片下锅,“噼里啪啦”炸起来,美人连退几步。
虽然我可能烧坏了脑子,但本能貌似还在。从美人手里拿过铲子,我麻溜的上岗。
肉片翻炒出锅,放葱煸香,倒入秋葵,看着时间差不多,将溜过的肉片加入。
翻炒,出锅,装盘。
打开旁边的锅,里面炖着浇汁豆腐。我尝了一口,味道居然不错。看着火候差不多,出锅装盘。端着盘子路过垃圾桶眼角一瞥,看见里面扔了一盒“美味浇汁”。
这时候,美人从烤箱端出芝士土豆烤虾。
根据大虾开背的刀工,和完美的摆盘造型。再联系之前厨房发生的一切。我有理由相信——这是买的半成品。
有比从天而降一个田螺姑娘给你做饭,更幸福的事情吗?
有。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富美御姐下厨做饭,就是黑暗料理,我也能吃光舔盘!
虽然汤有点咸、豆腐有点焦、秋葵没过水有点涩、虾是冷冻的不够鲜美。总体还是十分好的,毕竟我也不是那么挑剔。
我嚼着肉片思考要不要跟美人说:我可能烧坏脑子,记忆混乱,糊里糊涂的。
而且我和美人什么关系?
女朋友?
我觉得难以置信,但似乎的确如此。
吃完饭,美人起身收拾桌子,让我去休息。我把椅子放好,决定在屋里转转。客厅很宽敞,疯牛皮加上木质底座的沙发,冷峻而有质感。
很舒服,我靠在沙发上。
目光落在茶几上。
明显和沙发配套,方形、圆角,散发着木头温润的光泽。简约没有任何花纹,浑然天成的优雅。不动声色的写满——我很贵。
我看着茶几,脑袋里突然咯噔一下。
“我们去趟超市吧。”美人提议去超市。我当然没有意见,换衣服出门,进电梯。
里面有个大妈抱着一条穿衣服的狗,看见我们笑的一脸褶子:“小宋啊,常久弗见侬啦。阿拉白小姐说侬出差啦,去阿里搭?个么久才回!侬和白小姐一齐出门啊,个是去阿里搭?”
我不太听得明白她说什么,只能一脸陪笑。大妈抱着的泰迪也对我十分热情,一个劲的要往我身上扑。我难以招架,求助的看向白小姐。白小姐拎着包,看着电梯控制面板。
大妈在一楼下,出了电梯还回头招呼我去她家耍。我就只能一直按着》《开门键。等她走远才反应过来,下到负一楼停车库。
坐上车,驶离地下。看着陌生的街道,高楼林立,车流穿梭,巨大的广告牌,忙碌的行人,红绿灯在闪烁,垃圾箱的盖子微微晃动...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超市里人不多,气氛闲适。
我拿着两罐蜜饯犹豫不定,扭头发现白小姐还在通电话。似乎工作交接出了问题,这已经是逛超市途中第二个电话。
我回过头,继续挑零食。心里却突然一动:为什么我没有手机?
这不正常。
我心里还在惦记手机的事情,白小姐已经挂了电话走过来。看我手里拿着盐津桃条和甘草桃条,她说:“不知道哪种更好的话,就都买回去尝尝。”
我愉快的把两罐都放进推车里。
楼上楼下逛了一圈,买了零食水果。结账出来,白小姐提议去看电影。我当然没有异议,顺从的点点头。还没等星巴克的妹子把星冰乐给我,白小姐又接到一个电话。
白小姐挂了电话,歉意的说:“抱歉,半烟。公司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我先送你回去。”虽然她说抱歉,但我看得出她心情很好,果然她又说:“等忙完这件事,我请年假,我们去散散心。”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愣了一会说:“我自己回去。”
白小姐笑了一下,十分好看。她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我一直想表现的镇定从容,但显然她看出了异样。垂下眼睛看着光亮的地板,我点点头,没再客气。
白小姐将我送到地下车库,我走进电梯。电梯在楼下停了一次,又慢慢合上,将我送到家门口。我伸手一按,“滴”指纹锁叫了一声,锁簧转动。
进屋换鞋,这才发现,我和白小姐是情侣拖鞋。我是汪星人,她是喵星人。汪星人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喵星人眯着眼。都是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我摸索着将东西放好,赶紧去找心心念念的手机。二室一厅一卫,卧床、书房、客、厅厨房、卫生间。整洁干净,井井有条,我的手机就放在书架上。
令我诧异的是,手机里联系人少的可怜,第一个是——白薰华。
毫无疑问,这是白小姐的名字。
其余的就是物业外卖之类。我又连忙点开“拨号”,里面除了白薰华和之类明显诈骗号码。其余的我都一个个点开,只要有两次以上通话记录的,都拿纸笔记下来。
其实也不多,不过我发现有个号码通话次数很多,时间也很长。我正琢磨着,电话突然响起,显示“白薰华”。
我接通电话。
“半烟,我到公司了。”白小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与她和别人通话时那种冷静果决不同。
“恩。”
“我应该不会太晚回去,你无聊的话可以研究一下我们去哪里玩。”白小姐说着话,我听见高跟鞋清脆声音,还有电梯门打开的叮咚。
“恩。”
“有事联系我,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又仔细翻了翻。发现十分诡异的情况——我的手机黑名单里,第一个号码十分眼熟。我连忙和纸上的号码一对比,果然就是这个联系很密切的!
我的手机一直在家里,能接触到得应该只有我自己或者白小姐。白小姐、白薰华...是我自己拉黑的?还是她?为什么要怎么做?我满头雾水,无力得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
垂眼看向黑名单——纪宝。
你是谁?
第3章
纪宝?
他或者她,朋友还是亲人?我脑海里似有似无的,有那么一点抓不到的印象。
放弃思索,我打开手机相册。最早的照片从去年9月3号开始。多是风景和食物,有几张白小姐的照片。其中一张牵手照,我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手,是我没错。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是短信。
“半烟,我的假期加上周末,一共六天。”是白小姐的短信,应该是告诉我,不要选太远的地方。六天去掉来回路上的时间,其实只有四天的时间。
相比较面对面说话,短信交流让我放松许多。我反复编辑了几次,终于发出去:“恩,好的。我挑几个,你回来选。”
书房里有两台电脑,一台白色的苹果一体机,一台黑色的组装机。我果断的选择了组装机。
桌面上有常规的软件,还有一个简历。我打开一看,简历还没写完,刚把基本信息填完。不知道历史专业,能把简历投哪去。
我又把几个盘都翻了一下,在E盘里发现一个文件夹。文件夹叫“资料”,里面又有二十几个文件夹。文件名多是朝代、鉴赏、舆图、论文、古国...之类。
我想起简历上,历史专业。这就解释的通了——专业方面的相关知识而已。想到这里,我把文件夹关掉。打开网页,开始研究去哪玩。在输入出发地点的时候,我傻眼了。
我在怎么地方?哪个城市?
连忙打开手机定位——上海。
知道位置,我开始上旅游网站,挑选目的地。看看这儿也好,看看那儿也好,一时难以决断。
不知过去多久,门锁响动,白小姐回来了。
“半烟。”
“恩。”我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出书房。
白小姐在玄关,一手拎着包,一手提着甜品盒。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她抬腿屈膝脱下高跟鞋,动作优雅。
我很纳闷,这么优秀的人,跟宋半烟什么关系?随即,我发现自己把“我”和“宋半烟”,分开了。我是宋半烟,但我是这个宋半烟吗?
“半烟,我明天还要去公司。我们周二出发好么?”白小姐换了家居服出来。
看得出来,她很忙。以她的年纪,在魔都有房有车。不是家里给的,那就是拼命换来的。我甚至觉得,她应该更忙一些。六天的度假,似乎有些奢侈。
我在想,要不要跟她说,我们不去度假了。
可能我的态度太冷漠,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也没有说话。气氛十分尴尬,我心里很焦虑。想说话,但不知道说什么,什么都不敢说。
白小姐先开口,她有点担心的问:“你不舒服?”
我将放在餐桌上的甜品盒又拎起来,走到她身边,放在茶几上。迟疑了一会,慢慢的说:“我想吃。”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金砖费南雪。不等我弄明白,为什么自己记得一款甜品的名字。已经被它浓郁的黄油焦香和坚果香味俘虏。白小姐从厨房拿出饮料递给我时,我已经吃两块。
玻璃瓶拿在手里很有质感,看图案是茶饮,写着日文。我打开喝了一口,茶味很浓。
又吃了几块费南雪,期间我和白小姐都没有说话。我抽出一张面纸,擦擦嘴。我在想要不要跟白小姐坦白:我失忆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
就在我万分纠结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想起来。我吓了一跳,看着白小姐。白小姐也看着我,表情严肃。
我连忙掏出手机,来电人名赫然写着——纪宝。
下午玩手机的时候,我顺手把它拖出黑名单。
我很希望跟她/他通个电话,但绝对不是在白小姐面前。我看着白小姐,她双手抱臂靠着沙发上看着我。
颤颤巍巍的划开通话键,不等放到耳边,就听电话那头噼里啪啦一顿狂吼:“半仙儿,你老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你搞虾米鬼!说到这个我就来火,重色轻友的怂货,是不是白薰华让你把我电话拉黑的!你说你有没有出息!”
“啊!啊?你说话呀!喂喂喂?宋半仙,你说话啊,你TM攀上高枝就忘了兄弟啊!”
谁是你兄弟啊!
电话那头跟疯狗咬人一样,吓得我赶紧挂了电话。挂了电话,我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可怜巴巴的看向白小姐。
白小姐垂眸看着茶几上的手机,睫毛浓密遮盖眼睛。我猜不透她心里想什么,只知道气氛凝重。纪宝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我觉得当务之急哄好白小姐。
我怕她把我扫地出门。
“白...”不能叫白小姐吧,白薰华?薰华?小华?呸呸呸,什么鬼!
“是我拉黑的。”白小姐说话,气压很低。我不敢接话,搓搓手,老老实实的坐着。
这时候电话又响起了,我一看是“纪宝”。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挂掉。纪宝好像跟我杠上,刚挂掉电话又响起来。我不等电话铃声响起,手一划,又挂了。反复七八次,对面终于消停。
白小姐突然站起身,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是打算回房间还是出门避开。幸好这些都没有发生,她站起身走进书房。我看见她从书架一排书后面,取出一个笔记本。
翻开牛皮封面,里面是一本纸张旧黄的线装古书。古书的封面已经不见,纸张磨损严重,边角秃圆。看着那竖写的小楷,我心里噗通噗通的跳。
我啪一下合上书,对白小姐说:“我选了几个地方,你挑一挑?”
她显然没料到,诧异的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得,我感觉她笑了一下,然后就听她说:“恩,选好我买机票。”
考虑她说的是度假,我选的地方就侧重休闲而不是旅行。在考虑时间等等问题,两轮排除下来:邮轮、腾冲、古镇。
“你想去哪里?”
我选的地方,当然都还算喜欢。不过美人发问,岂敢不答。我还说的特别仔细,显得自己是认真考虑过的:“都可以。邮轮最方便,从上海港上船。到船上什么都不用考虑,随波逐流就行。就是风景单一了点。”
我指着电脑网页继续说:“腾冲可以泡温泉,周围风光也好看。不过上海到腾冲没有直达,中间要转机。古镇的话,周庄、西塘宏村之类这种太热门的就不去了。我们可以皖南的一些村子,晒晒太阳发发呆,还可以去牯牛降。”
我坐在电脑椅上,白小姐站在我身后。她手肘支在椅背上,俯身看着电脑。发丝落在我脖子上微微发痒。呼吸间,都是她身上香味,十分特别,迷醉微醺。
她的脸颊近在咫尺,只要我微微侧头,就能亲上去......
“去腾冲吧,转机时间不长。”白小姐站起身,我感觉到她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打,“现在订邮轮,时间太紧。皖南我们可以自驾游。”
我听完点点头:“恩,好的。我查一下酒店,和玩的地方。”
我怀着对假期美好的期待入睡,却是从惊醒。
呆了很久,才回过神。身边已空,我慌乱的起床。打开房门,家里空无一人。直到我看见餐桌上的早餐和便笺条。那一瞬间,三魂六魄归位。
拉开椅子,吃着冷掉的早餐。我一遍一遍的看着便笺条。上面写着:等我回来。
洗好碗碟,我坐在沙发上。九月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折射出燥热的真实感。我握着便笺,猜测白小姐说去度假,应该是发现我状态原来越差。
本以为一觉睡醒,精神状态会好很多。结果问题越来越严重。在惊醒的那一瞬间,我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梦境浮现的那些面孔,那些场景,熟悉而真实,就好像是我亲自经历过的。
我觉得,我需要的不是度假,而是看医生。
手机震动,我拿起来一看,纪宝的短信——“回电话,或者绝交”。
我拿着手机想了一会,拨过去。响了九下电话一直没有接通。我突然胆气十足,又接连打了两次,才心安理得地把手机放到一边。
这时,我看见那本笔记本,它安静地躺在书茶几上。白小姐,不可能无缘无故拿出一本奇怪的书。这本破旧的书必定和我有着至关重要的的关联。
我拿起书,开始翻看。竖着书写的繁体字,看起来会格外吃力。可看了不到两句话,我发现自己对它很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不止来自于心的感觉,更自于大脑的反应。
繁复难辨的字体,晦涩难懂的字句,映入我的眼帘,大脑很快就分辨出它的意思。
就在我拿着古书,专心致志研究的时候,纪宝的电话打了进来。
纪宝说:“宋半烟,你个混蛋!终于知道回电话了,不吓唬吓唬你不行。我刚下飞机,先去看看,有情况再联系你。”说完非常潇洒的挂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心想:这都是些什么情况?不管如何,纪宝这件事情,算是告一个段落。
第二天醒来,依旧头疼欲裂。洗漱时,镜子子里的人,眼角挂着阴郁。我顿时一惊,但想到今天就要去云南,又立即抖擞精神。吃过早餐,我们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
正在换鞋,我突然捂住肚子,不好意思的对白小姐说:“我去一下厕所。”
提起裤子,我打开水龙头洗手,拿毛巾胡乱一擦,飞快的跑到门口。
“走吧!”
第4章
小小的意外没有影响行程,登上飞机,吃着飞机餐里的鲜花饼,看着蓝天白云。6个小时后,我们到达腾冲。
由于没有直达,飞机中转显得旅途格外漫长。我们都有些疲惫,顾不得沿途风景,立刻打车前往酒店。
我拖着行李箱跟在白小姐后面,看见她从包里掏出身份证,登记,入住。
我很喜欢看她跟别人交流的样子,礼貌而从容。谈吐举止优雅,又带着拒人千里的矜持。
进了房间,白小姐说:“我去冲个澡,你看看晚上去哪里吃饭。”
“好。”我掏出手机,随手剥了一块巧克力。
“滴滴滴”
手机连响了十几下。我一看,七个未接电话,全是纪宝的。顾不得多想,赶紧拨过去。
电话立刻接通,还不等我说话,纪宝在那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宋半烟,你搞什么鬼居然不接电话!兄弟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快给我滚过来,告诉你,兔子要是出了事,你这辈子都良心不安,夜夜被鬼压床!”
我这两天一直睡不好,听她这么一说,连忙打断:“我刚才在飞机上,关了手机没有接到,不是故意不接。”
她一听,说:“别找借口,赶紧飞过来!”
我可是刚下飞机,这又要往哪儿飞?只好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听着。”
纪宝说:“我能说什么呀,还不是要等你来看看,我听宾馆的人说,兔子出去,3天都没回来,我还给垫了房钱呢!”
我一听,这失踪了人,找我也没有用呀。我连忙对她说:“那你赶紧报警,人命关天,别耽误了。”
纪宝在那头,压低的声音怒气冲冲地说:“你脑子给驴踢了!干我们这行的,还能报警?让警察来抓呀!”
我下意识的抬起头,电视机里倒映出一张温良无害的脸,还带着颓废的黑眼圈。怎么看都不像是偷摸拐骗,作奸犯科的样子。
我能去骗人?别被人骗了就好。
自己都拎不清自己是谁。
想了想,杀人放火肯定是没那胆子,走私贩毒也没这能力。打架斗殴更不用说,做半天飞机我就腰酸背痛了。
我怔楞愣的胡思乱想,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催促声。我才勉强缓过神:什么叫干我们这行的?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
对于纪宝的话,我一万个十万个不相信。但种种迹象又表明,她跟我还是挺熟悉的。我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说说兔子是什么情况?”
纪宝噼里啪啦说道:“兔子啊,他上个月就跟我说,发现一条野路子。5天前兔子跟我说,野路子又来出货。他决定跟着去看看,反正不是下地,他就一个人先去探探路。这一去,两天都没回个音儿。我给他打了多少电话他都没接,后来我联系这边道上的一个牵线朝奉。他说,兔子进山啦,那地方邪乎。我这不赶紧就赶过来了吗!”
她说的含含糊糊。但是我联系前面,她说的不能报警。这群人不是盗墓的,就是偷猎的!想到这个,我头皮就炸了起来。
一想起自己学的是历史专业,我不由得傻了眼。估计十有八九,不是盗墓的就是走私文物。
我心烦意乱,立马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这时候浴室门打开,白小姐穿着浴衣走出来。我张口想问,我以前是干嘛的?但是终究没有问出口,我跟她说我接到纪宝的电话。
白小姐拿起吹风机,淡淡的说:“不用跟我汇报,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
她说的客气,却是给我和纪宝的关系,敲章落印——既然是好朋友的话。那纪宝说的,就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往椅子上一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时候纪宝的电话又打进来,我拿着手机看了又看,按下接听键,就听她在那边说:“宋半烟,你到底搞什么鬼?”
我咳嗽一声,支支吾吾的说:“嗯,最近不太舒服...脑子昏昏沉沉的。”
那边她沉默了一会,语气软了不少:“我知道你上次受伤很严重,是不是留下后遗症?但这次真的是人命关天,大家可都是过命的交情。”
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我又卡磕半天。纪宝在那边催促:“你就赶紧过来,直接飞双流飞机场。我开车去接你们。”
我轻咳一声,支支吾吾的说:“我跟白小姐刚飞到腾冲准备度假。这一落地就改飞成都,怎么得也说不过去...”
纪宝嗤笑一声:“没出息,那你赶紧问问她!人命关天,她担得起吗?”
我扭头看了一眼白小姐,指责纪宝:“你这什么话,吃饭噎死了怪瓷窑?”
白小姐大概看出我在犹豫,关了吹风机,问道:“半烟,怎么了?”
我抓抓脸颊,无奈的直说:“纪宝说,兔子进了山。5天都没个音讯,怕是出了意外。”
屋子陷入沉静,而吹风机的声音又响起。
片刻,白小姐站起身说:“我去换衣服。”
当天晚上8点半,我们降落成都双流飞机场。我打开手机,拨通纪宝的电话,跟她约好见面的地方。
不知道这个毫无印象的好朋友,长什么样?听电话真是直率的火爆脾气。
跟想象中的盗墓贼完全不一样,纪宝穿的十分淑女。要不是她冲上来,我一定不敢认。元宝领的白衬衫,薄菏绿的长裙,微卷的披肩长发,戴着墨镜挂着小包。
她热情地搭着我的肩膀,然后对着白小姐挤眉弄眼,拖长尾音喊了一声:“嫂子~~”
我心中一抖,没反应过来。就见白小姐的表情有点僵硬,然后听她冷静的声音:“我叫白薰华。”
白薰华,白薰华,我心中,一遍遍的念着这个名字。看着车外成都的夜景,车水马龙一闪而过。
纪宝说:“情况紧急,我们今天连夜赶路,半仙儿跟我换。”
白小姐说:“三个人换着开。”
我对她说:“那你先在后座休息睡觉。我在副驾驶陪着纪宝。”等到时候,我当然不会喊她起来。
纪宝把控制台上放着的一叠纸递给我,说是兔子之前发给她的资料。还有一些,从成都道上听来的消息。
我拿起来一看,发现居然按规格书写,标记清晰,一目了然。地点是:泸定县金洞村。年代是:东周末年。所属是:古蜀。然后有卫星定位的经纬度。还有一些标着各种名字的图,下面有解释是从村民手里收到的东西。
后面几张纸,就是说兔子到成都之后。去了哪些地方,跟哪些人接触过,买了哪些东西。看来是有专门的购买渠道,经营这些过不了安检的东西。
纪宝在那边嘀嘀咕咕的说着。我心里盘算着,是立即报警,主动自首。还是先虚与委蛇,回头戴罪立功,争取减刑。
我早过了觉得盗墓很帅很酷的中二期。
至于什么——“盗墓和考古的区别就是,一个白天工作,一个晚上工作。”
“考古就是国家承认的盗墓团伙,带证的。”
“有良心的盗墓团伙都秉承拿一半,剩下一部分留给后面的同行或者留给国家,走时还要把盗洞封了,业界良心。”
诸如此类等等,实在太可笑了。
我是学历史,要是也这么认为。隔壁考古系的同学,大概要顶着一身泥杀到我家。
现在考古,都是抢救性挖掘。什么叫抢救性挖掘?就是什么建房子、挖地基、打水井之类发现古墓,考古队才会去挖掘。
一层层清理,登记、编号、拍照、修复、保护,最后送库房或者博物馆保存。而盗墓贼才不会管这些,他们为财盗墓,只问这东西值不值钱。炸开古墓,里面品相好、市场热捧的宝贝,就拿出去卖。有成熟的渠道,文物3天就可以出海关。
曾经有位同学说得好:考古和盗墓的区别,简而言之就是娶媳妇和□□的区别。
这些话我当然不能和纪宝说,我现在记忆混乱,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和她有几分交情。指不定我一开口,她就立马能掏出枪把我给毙了。
况且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前做过什么,万一罪孽深重,别说枪毙,就是可能被判个二三十年。我估计也就没那个勇气去自首。
好在这次也不用去盗墓,就是进山到村里看看。如果找不到那个兔子,我就立马去报警...或者,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回头看看白薰华,见她蜷缩在后座,睡的甚不安稳。
按说盗墓贼不可能没钱,也不知道纪宝哪找来的这辆破皮卡,还不如一般的小轿车。座位又硬,减震又差。但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我将座椅靠背放下,靠着眯了一会。
睡得迷迷糊糊,纪宝把我摇醒。我一看时间已经夜里11点半。我们现在到了天全县,纪宝把车停在肯德基门口。
我们下车休息的片刻,买了些东西。换我坐上驾驶位,带上蓝牙耳机。听着导航的声音,驶往未知的远方。
第5章
纪宝在后面睡得呼呼作响,白小姐坐在副驾驶,我聚精会神的开车。
这会儿已经出了天全县,路两边黑漆马虎。车打着远光灯,路一边是山上滑下来的碎石,一边就是悬崖。不知开了多久,远远有一辆卡车驶过来,我才感觉到这地方有点人气。
“请直行,进入沪聂线,行驶96.5公里。”蓝牙耳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还有2小时。”我对白小姐说道,“你再睡一会。”
“一个人开会困的。”她轻声回道。
我其实挺不好意思,她好不容易请到的假期就这么泡汤。跟着我到这穷乡僻壤,大半夜连觉都不让睡,只能在车里休息。
我看向反光镜,陡然一惊。刚刚插肩而过的大卡车竟然不见了,车后只余下漆墨般的黑暗。
或许是拐弯了,所以看不见。
我默默安慰自己,目光看向后座上磨牙的纪宝。觉得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被她忽悠到这鬼地方,还带着白小姐。
好不容易到县里宾馆,大门居然紧闭。我们又是敲门又是喊人,折腾到三点才躺上床。宾馆环境比想象的好,不但有热水,WiFi、电视、空调一应俱全。
早餐直接到宾馆里吃的,味道差强人意。
我看了一眼周围几个背着大包小包的背包客,低声问:“吃完去哪?”
纪宝吃着豆花,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到处走走。”
我发觉,但凡有外人在,纪宝就像换了另一个人似的。绝不大声说话,绝不多说一个字,绝不说清楚。
她从皮卡后面拿出背包,我们一行人看起来和普通游客没什么区别。从泸定县里坐车到乡里,老旧的大巴坐的我屁股发麻。
“为什么不开车来?”我抱怨道。
纪宝斜着我,一脸你傻啊。白小姐在我耳边低声说:“我们三人也没有男生,低调一点比较好。”
吞吐的气息弄得我耳朵发痒,我笑道:“你小心被留在村里做媳妇。”
她眉梢微扬,浅笑道:“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干不了农活,烧不了菜。”
“你好看呀!”我脱口而出。
纪宝在旁边冷哼一声,飘过来一个千言万语的眼神。
我干咳一声,学着白小姐闭眼休息。老旧的大巴车晃晃悠悠,沿着崎岖的山路行驶,车厢里弥漫着各色气味。或许因为一夜奔波,我昏昏欲睡。梦中的情景如默片一般,在眼前飞快闪而过。我突然感觉肩上一重,霎时心头一惊。睁开眼睛低头一看,肩膀上出现一只漆黑的小手。
事出突然,我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寒气从脚底心一直窜到天灵盖,心脏扑腾扑腾狂跳。
咬着舌尖,一鼓作气扭头看去,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个小孩。应该是当地人,肤色呈现出高原红。那小孩咧嘴对我一笑,我也不好意思发火。暗暗松了口气,从包里翻出一块白兔奶糖递给他。
“谢...谢,巴乐,谢谢。”老妇人说着生硬的普通话,我勉强听明白一些。
到了乡里,我们找到一家小饭馆,随便吃点东西,价钱居然不便宜。根据兔子留下的线索,我们找车前往金洞村。打听半天,找到一辆回金洞村的拖拉机。
农用拖拉机离开公路,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不见人烟,只见土山。偶尔某个山头上有几间房子,不要说和大都市,就是和早上的泸定县一比,也是天壤之别。
“兔子有没有说他来跟谁接头?”
拖拉机的声音太大,纪宝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只好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拖拉机突然停了下来,司机跳下车,站在路边看着我们。司机是一个年轻人,五官看起来不像是汉人。在他微妙的表情中,我感觉自己好像说漏了什么。
纪宝坐在拖拉机的边缘上,对着司机笑的明媚:“大哥,你是不是认识兔子?”
司机摇摇头,纪宝掏出手机戳了戳,递给他看:“大哥,你看看,就是这个人,前几天来你们这儿的。你见过吗?”
司机仔细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打量我们,一言不发的点点头。我这心里大喜过望,虽然还没有找到人,但至少找对了地方。
“大哥,我们是中央电视台科教节目的记者,这是我的证件。”纪宝特别自然地从小挎包里掏出一本记者证,“我们电视台要拍一个关于羌藏文化的纪录片。我们吶,是先行记者。负责到各个村踩点,寻找有价值的歌谣、传说、遗迹、文物、风俗传统等等。兔子是负责金洞村的,前天他向组织汇报。说这边有极具历史价值的遗迹,领导叫我把我们仨给派来了。唉,本来我们是该坐镇后方。”
我听着她满嘴跑火车,整个人都不好了。此刻听见她这么一停顿,倒是心有灵犀的接了一句:“就是,我们倒不是怕吃苦,就是女孩子上山下乡的多不方便。还好陈导说回去的时候派人来接我们。”说得自己都信以为真,底气足了不少。
司机听我们说完,开口说:“我见过他,有3、4天...跟着一个人来的。”
纪宝追问:“跟着谁?”
司机说:“村里的一个老头子,不过我也有好几天没看见他。可能和你们的朋友一起进了山。”
司机继续开车,我们3个人坐在拖拉机上面面相觑。
我心里有些忐忑。
要知道边远山区的一些村落,远离现代文明。法律在那里,鞭长莫及。我真的不想让白小姐置身于这样的危险中。当然,我自己也很害怕。拐卖妇女的新闻此起彼伏。平时躲都躲不及,现在还一副自投罗网的架势。
纪宝倒是从容不迫,低头玩着手机。但我显然误解她,她摆弄一会,把手机递过来。
我低头一看,上面写着:这大眼司机有问题啊!撒谎都不会也是个二秃子。不过这山沟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冒出十七八个扛板凳拿扫把的老头老太奶娃子一碰就倒我们也该歇菜了。
我好不容易把没标点符号的句子看完,发现全是废话。估摸着是憋坏了,拿着手机打字过过嘴瘾。我干脆的把后面一段全删掉,然后递给白小姐。
纪宝从包里掏出几样东西递过来。两块GPS运动手表,两支匕首,两个求救口哨。
我心里虽然知道,这些东西不过聊胜于无。但装上之后,心里踏实不少。就和纪宝,还有白小姐,聊起了羌藏文化。纪宝有时候搭两句,全是些道听途说的传闻。白小姐听得很专注,偶尔若有所思问一问。
到了金洞村,纪宝直接找到村部,掏出一堆证件把村干部给忽悠住。村支书特别客气,要给我们接风洗尘。纪宝掏出块钱递给他,说单位有纪律,这是我们3个人的伙食费。
我心里大骂,这帮盗墓贼真是够厚颜无耻。
纪宝和村干部套话,我干脆拉着白小姐出门溜达溜达,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金垌村村民都不是聚集而居,大多是农田包围房子。甚至有些是一户人家一个山头。
我们在村支书家吃的晚饭,伙食不错。竹笋炖腊肉、酸菜烧鸡、土豆菌菇汤,还有两个炒野菜。分量极大,荤菜都是两份,我琢磨着块钱就够吃一顿。
一起吃饭的除了村支书一家,还有司机和他爹。吃完饭村支书让司机带着我们去他家睡觉,说他家伙条件最好。看看村支书家两间土房,就算不想去司机家,我们也不好强留。
司机家条件的确好很多,至少我们3个人可以挤一张床。
司机他爹端进来一个陶罐子,老人家很客气:“山里虫子多,娃们估计不习惯,这个点上就好了。”
我看了一眼,里面都是些枯草叶子。中间有一块炭,枯草叶发出淡淡的清香,闻着十分舒服。
估计是山里的偏方,我赶紧谢过他。老爷子冲我点点头,慢慢走出去。可别说,司机和他爹长得还挺像,都是大眼睛鹰钩鼻。
白小姐走到陶罐旁边,探头闻了闻。
白小姐低声说:“这是安神的草药,会让人睡得很沉。嗯,我们公司曾经很风靡,有人送过我一包,失眠的时候使用效果很好。”
听她这么一说,这东西肯定不是驱虫的。老头子只怕也没安好心,总不至于是让我们睡沉一点,蚊子咬了也没感觉?
我提议赶紧离开,纪宝不同意。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跟一次性雨衣差不多。我打开一看,是个软胶防毒面具,整个脑袋都能套进去。
防毒面具虽好,但对方有备而来只怕还有后招。我心里七上八下,还想再挣扎一下,就见纪宝从包里掏出一把长枪。
那是一把半旧不新的霰弹枪,枪身上写满征战八方的勋章。然而推弹入膛的一声,就像金库大门落闸,让人安心的长舒一口气。
我也管不了她犯不犯法,这会安全第一。
检查门窗后,我们和衣躺下,就等着司机他们进来。我心里又紧张又害怕,也不知道是防毒面具无效,还是自己太困,竟然迷迷糊糊睡着。
——“噗通!”
我一下惊醒,猛地翻身坐起来。
只见司机和他爹,双手高举,两腿打颤。他们面前的地上,是我们的行李,还有一把弯刀。
“姑娘饶命啊!我说,我们全说!”
第6章
“我们,我们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老头子说的结结巴巴,司机抱头蹲在地上不吭声。
“有值钱的怎么样?你们是打算偷还是抢!”纪宝踩着踢翻的板凳,端着枪杀气腾腾,唬起人来更是义正言辞,“不说实话,我立马把你们崩了!这叫正当防卫知不知道!顶多赔几个钱!”
那老头子连忙说:“我说我说!我全说!有值钱的,明天都带你们进山,山里猴子会抢包,猴子抢了也不能怪我,你们走了之后,我就拿东西去跟猴子换。”
我一听有些纳闷,一边把防毒头罩拿下来,一边问:“猴子是你养的?”
“不是不是。”老头子连连摇手。
我看他也不像是作假,心想:人都说猴精猴精的,这山里的猴子果然成精。这里可不是蛾眉山,没那么多游客让它练习抢包。
纪宝又问:“之前来的那个人呢?是不是被你们害死了?”
“没有!他跟着老螃蟹进山了。”司机猛的抬头,吓我一跳。他站起来,指了指外面,“天亮,我带你们去找。”
纪宝收了枪,冷笑道:“好啊,我跟你们村支书说过,让他明天找几个人,带我们进山转转,你们一起吧。”
我是不打算进山的,听纪宝这么一说,村支书找人。倒也安心不少,转头对白小姐说:“你睡吧,我们俩守着。”
“得了吧!我睡会儿,你们守着。”纪宝随手把枪扔给白小姐,整个人大字趴在床上。
我连忙从白小姐手里接过枪,推了推纪宝,让她挪出点地方。白小姐拍拍我的手臂:“让她睡吧,我不困。”
我看了一下手表,凌晨4点。
纪宝也没睡多久,顶多一个多小时。我们轮流洗漱,吃了点东西。村支书就带着一个人来,一脸憨厚的年轻小伙子曼达。
“我们这次进山,一是找一些文明遗址,二是去找我们失踪的同志。”纪宝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这次活动经费,是中央文教部批下来的。找到人,我们单位给钱,一人。遗址和历史文物,安规格给钱。到不等。”
听见给钱,四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司机提议先去墩子山,其他3个人都点点头。村支书说墩子山有很多石墩子,石墩子上面都刻着画,很像我们说的遗址。除此之外他们村子周围,也没有其他像遗址的地方。
那个兔子十有八九就去了那,我们决定死马且当活马医。
伴着鸡鸣,我们进了山。
走了两个小时山路,我实在吃不消。转身看白小姐,脸色也不是很好。我立刻提议休息一会儿,纪宝斜了我一眼,也没反对。
我们就在杂草堆里坐下,我拧开矿泉水瓶递给白小姐。白小姐接过抿了一口,轻声问我:“半烟,这山里会有古墓吗?”
“这里远离中原,皇帝老儿肯定是不会葬在这里。”我环顾四周,指着对面的山壁说,“你看这里山高坡陡,谷深壁陡。隐蔽性倒是很强。但是岩体破碎,沟壑交错,可算不上风水宝地。”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泸定县吗?”
白小姐看着我,笑着摇摇头。
我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飞夺泸定桥你是知道的吧。话说清康熙年间,四川巡抚准在大渡河修建铁索桥,桥修好后,康熙赐名为‘泸定桥’。‘泸’指河,修桥时误传这条河叫泸河,‘定’表示平定‘西炉’之乱后泸河一带已安定。泸定县之名由此而来。”
“哎,不亏是文化人!”村支书竖起大拇指。
我有点不好意思,刚想继续说。纪宝和司机探路回来,挥挥手说:“走吧,木桥没坏。”
我们背起包出发,走到木桥我才发现。哪是什么木桥,就是两根大原木横在湍急的溪流上。顺流而下的溪水撞击着岩石,激起白色的水花。我走过木桥,右裤腿整个湿透。好在是9月,还在秋老虎的尾巴上。
到了墩子山,远远的看去,山顶上果然有些墩石。我大喜过望,灌铅的腿都轻松不少。等爬上山顶却是大失所望。
石墩子的确不少,可是都风化得差不多。所谓花纹,大多是天然留下的风化印记。这样结果反而让我心里踏实,我蹲在地上一个个研究,一边和白小姐说话。
纪宝他们决定就地休息,村支书和憨厚的小伙子生火做饭,纪宝和司机去周围探查,老头子则过来帮我拔草。
“这好像是一个鱼的花纹。”我正说着话,突然头顶上传来凄厉一声,抬头一看,是一只老鹰飞过。
我没当回事,低头的一瞬间,却听见老头子嘀咕一句什么。说的是某种方言,我一个字也没有听懂。我对这种穷山恶水老刁民,实在是不喜欢。虽然心里好奇,但根本不想问他说的是什么。
“您说的是什么?”白小姐出言询问,她的口气极为礼貌。
老头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低头拔着草说:“谁带来有关死亡的噩耗?是雄鹰头冠上的羽毛。”生硬的普通话,还好说得极慢。
我和白小姐对视一眼,白小姐继续问道:“听起来好像是一个传说,您能跟我们讲一讲吗?”
因为老头子这句话,我心里蒙上阴影。不管是真假,这都不是一个好兆头。我将白小姐拉到一边,低声对她说:“吃完饭我们就回去。今天就算不能回泸定县,至少到乡里住一晚上,这里太不安全。”
计划赶不上变化,纪宝回来的时候把我拉到一边,一脸兴奋的说:“半仙儿,我找到兔子留下的标记。我们吃完饭就顺着标记走。”
我很想说,我们回去报警吧。
想想纪宝背包里的那柄霰弹枪,我决定沉默是金。
吃完饭休息了半个小时,我们整装出发。这次改换队形,纪宝在最前,然后是司机,再后面就是我、白小姐,老头子,村支书,憨厚小伙。我生怕司机下黑手,右手一直插在兜里握着匕首。
上午山路崎岖陡峭,而下午根本就没有路可走。还好有人帮忙背东西,要不然我肯定早就瘫倒在地。
跟着兔子的标记,一路跋山涉水。拨开原始森林的杂木,我们眼前出现一个山间湖泊。三山环绕,湖面波光盈盈。碧水蓝天,宛如仙境。
“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山里有这么个湖。”憨厚小伙曼达感慨万分,腿脚麻利的往湖边走。
眼前的美景让人心旷神怡,我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揉着小腿。看着纪宝指挥村干部他们捡柴生火,准备在这儿过夜。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别拿豆包不当粮食,别拿村长不当干部。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让干部干活。
白小姐坐在我身旁,递给我一块巧克力。我十分惊喜,接过来问:“你也会藏零食?”
白小姐微笑道:“酒店送的。”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定的温泉酒店。进房间后,桌上放着云南咖啡和巧克力。咖啡豆和可可豆主要产区是非洲、美洲这些赤道南、北纬约20度以内的区域。云南有些地方的环境,也是气候炎热多雨。所以当地有引进这种经济作物,做成特色产品向游客推荐。
我刚把巧克力放在嘴里,纪宝走过来:“你倒是挺惬意啊!起来干活啦。”
我含着巧克力说:“我们俩是弱势群体,再说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你看看,明显劳动力过剩。”
纪宝啐道:“没发现啊您还挺能嘚吧。去,把帐篷搭起来。”
我一想也行,不劳动不得食嘛。
从包里把帐篷袋子翻出来,一抬头,纪宝居然走开了。我连忙喊道:“哎,你去哪?我一个人不好弄啊。”
纪宝头也不回的说:“我去摘点榆钱,晚上吃。”
我和白小姐两人将内外帐、支架、地钉、绳子一一取出来。刚接上第一根支架,就听见“噗通”的巨响。我朝声音看去,就见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水波荡漾。估计是谁手贱,扔了一块大石头进去。
“过来!离湖远一点!快!”纪宝嘶声大喊。
村支书也在那里大喊大叫,急的方言都出来了。
我一听不妙,赶紧站起身和白小姐往后跑。几个人聚在一起,我才发现不对劲,少了一个人!
那个憨厚的小伙子去了哪?
我满身鸡皮疙瘩竖起来,缓缓回头。湖面已经恢复平静,像一块镜子镶嵌在山间。山风吹起微浪,拍打这岸边的鹅卵石。而鹅卵石上,有一双鞋。
“曼达他...他...”村支书脸上苍白,话都说不清。死死盯着那湖,翻来覆去小声喊着曼达的名字。
我低声问纪宝:“怎么回事?”
纪宝摇摇头,看着那湖面:“我没看出,就看见一个黑影。”
“我看见曼达卷了裤腿到湖边洗脸。”司机脸色也不好,拿起背包说,“我们走吧。雄鹰带走曼达,他做了王的仆从。”
走?
我心里一惊,居然不是去救人!
我心里七上八下,看看几人神色,在看看升起薄烟的平静湖面。开口救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活生生的人,眨眼就不见了。这么突然的消失,让我心里闷闷的害怕。大家情绪都很低落,沿着来的路往回走。林子里只有鸟雀的声音。
“等等。”纪宝喊住大家,她声音压的很低。
我心脏骤停一下,心知肯定没好事。不等纪宝再说话,我也察觉到周围不对劲。浓密的树林里好像有无数双眼睛,透过山榆树叶之间的缝隙看着我们。
第7章
此刻天色渐暗,我们刚刚又受了惊吓。大家几乎是紧贴着站在一起,深怕冒出什么妖魔鬼怪。
“是猴子。”纪宝突然反手从背包里摸出一个手铐,一把抓住司机的手,“咔嗒”一声拷上。我们几个都是一惊,村支书结结巴巴的说:“你你...”
还没等他说完,纪宝将手铐另一边拷在他手上。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老头子,嘴里说道:“村支书,你们村的人,你给我看好。”
老头子摇摇头。
我定了定神,望着树林里仔细看去。果然树杈上蹲满猴子。只不过因为树林里光线差,它们又没叽叽喳喳,所以我们刚开始没注意。
村支书看我们盯着老头子,晃晃手里的手铐,不耐烦的说:“啷个了?老螃蟹,让这些鬼儿给我爬远点儿!”
他这话一说,我们三人都懵了!
就在此时,老头子嘴里发出一串哨声。我也顾不得其他,上去就是一脚!那老头子显然没料到,被我踹了个四脚朝天。我刚想上前制住他,后脑勺一震剧痛,紧接着后背、肩上一串疼。
我抬头一看,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老头给猕猴下了命令。那些猴子手里都有石头,一听指令,立刻朝我们砸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猴子,那石头像天上下冰雹密密麻麻。
纪宝一个反肘打在司机胸口,司机立刻团成虾米。纪宝紧接着捏着他的手腕一掰,司机手里的□□应声而落。纪宝见猴子太多,只得喊道:“先到湖边,别靠太近就行!”
她喊的时候,我已经拉着白小姐跑向湖边。出了林子,顿时浑身轻松。我低喘了几口气,才回过神。只觉后脑勺疼的要命,用手一摸,黏糊糊的。
紧接着纪宝拖着老头子出来。我看老头子双目紧闭,好像昏死过去。再看纪宝脸色发黑,想必下了重手。
杀人犯法啊,我赶紧开口问:“他死.....”
“——砰!”
“啊!!!”
林子里一声惨叫,我吓得一抖。
纪宝扔下老头子冲了回去,我也紧跟着上去几步,冲到林子边,终究没勇气迈进去。就这时候,我听见身后白小姐喊了我一声:“半烟!”
我猛的一回头,就看见刚刚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老头子站了起来!
“老头子,我们不要命也不要钱。你干嘛要这样?”我嘴上说着,手伸进口袋。口袋里有个洞,插在腰上的匕首手柄正好透出来。
老头子摇摇晃晃,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我们:“是你们非要来的......”
“别跟她们废话!”司机突然出老头子身后的树林里冒出来。满是血迹,手铐上挂着半截烂乎乎的胳膊,滴答滴答滴血。
我看他出现,心中绝望——纪宝只怕不妙!
“你们想要什么?”白小姐走到我身边。
司机甩了甩手铐,村支书的半截胳膊被他双节棍一样玩。血迹四溅,他像地狱里面爬出来恶魔慢慢走过来:“我又要钱又要命!”
白小姐双手插肩,好像现在是商场谈判一样冷静从容:“我们身上的现金只有一千块,就算变卖东西,也不会超过两千。我知道你杀一个人,也不在乎多杀几个。但这样多不划算,我愿意拿钱卖命。”
“钱?”司机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机的笑声狂妄自负,听我十分不舒服。白小姐这边拖着时间,但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制服这个拖拉机司机。只能一会打斗起来,出其不意的用匕首刺死他。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秘密,很多财富。”白小姐真是高手气度,输人不输阵。在司机癫狂的疯笑面前,她波澜不惊,还透着某种不屑,“但那些毕竟不能直接当人民币花,不是么?”
她双手一摊,无所谓的说道:“就像你们猜的那样,我们不是政府的人,电视台的记者可不会带枪。所以死人的事情,我们大家都会守口如瓶。只要你们找个借口别让你们村里的人报警。”
她的声音丝毫不妖媚,说的话却能蛊惑人心。司机显然听进去了,他问:“你舍得花多少钱卖命?”
“十万。”白小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冷静的说,“十万一个人。”
司机大为不满:“太少了!”
“幺儿。”老头子突然出声。
“你别说话!”司机大吼道,然后对着白小姐说,“一百万!一个人!少一分钱,就把你们喂给鳖灵!”
白小姐怎么会被他吓唬住,她摇摇头,坦陈的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就是答应你,也拿不出来。”
司机显然被噎住,他握着□□挥舞了一下,恶狠狠的问:“那你拿出多少钱?”
“我卡上还有十几万,凑一下大概.....”
“不够!太少了。”他突然拿刀指着我,那双眼睛几乎要凸出来,“你呢!你有多少钱?”
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回答,我连在路上买个零食都是白小姐给的钱。咽了口唾沫,我小心翼翼的说:“我没钱,我是月光族,信用卡上还欠钱。”
......
司机大概也是被我气着,骂了一连串方言,地上的石头被他踢得到处飞。他拿着□□上前,一把夺过我身上的背包。
拉开拉链抖抖,东西哗啦啦全掉地上。不是衣服,就是吃的。司机看着地上一堆东西,气得眼睛通红。拿着□□指着我,那架势下一秒就要把我宰了。
老头子上前拽住他,两个人用方言吵了起来。我是一个字都听不懂。看着两个人越吵越激动,我示意白小姐赶紧跑,白小姐极轻微的摇摇头。我想也是,这荒山野岭的,我们能往哪跑。
父子俩吵完,看见我们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捡东西。司机过来找白小姐说话:“我拿宝贝跟你们换,我要万,不,万!”
白小姐闻言,沉吟片刻说:“万太多,我不敢答应,要看看东西才知道。”
“那都是几千年前的宝贝!”司机很激动地说。
我撇撇嘴:“秦砖汉瓦也有两三千年,除了文物价值,能卖多少钱?”
司机扭头瞪我,我知道现在局势有变,买方市场变成卖方市场。悠哉悠哉地站起来,拍拍背包上的泥土,跟他讲解道:“你这会儿要是周鼎、汉玉、唐宋八大家的字画、四大官窑的瓷器这一类的宝贝,别说万,0万我都能给你弄来,还是打着抢着送到你面前。”
司机没说话,他既然打的这个心思,估计也没少琢磨,面上的拍卖行情多少应该知道些。
本来是要拼的你死我活的,现在倒好,4个人围着篝火堆吃饭。我担心纪宝就问司机,他不说话,低着头吃我们的罐头。我心里从忐忑到焦虑,最后绝望。他抬起头对我说:“跑了。”
遇到这样的坏人我也没话说了,默默的啃着压缩饼干。本来准备了7个人的食物,现在4个人吃,当然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好吃的都被司机拿走,我们除了压缩饼干就只能吃烤糍粑夹腊肉。
晚上自然是痛苦不堪,既没地方睡觉,更不敢睡觉。万一司机那个疯子突然变卦怎么办?白小姐和我暗中交流几句,决定轮流守夜。
这一夜过得极为漫长,我看着蜷缩在我身边的白小姐,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我,她现在应该在腾冲泡着温泉。
在我对面,老头子蹲坐在地上,火焰升腾映照着他苍老的脸忽明忽暗。
数千年前这片土地上,是不是也有一群人围着篝火。他们嘴里吟唱着古老的祭词,踏着怪异的舞步,在大祭司的带领下,像天上的神或者地下的魔祈祷着什么。他们将捆绑好的奴隶或者战俘扔进湖里,湖底升起庞大的黑影。黑影将祭品一口吞下,没有人能看清它的长相,就只听见一声......
“——哗啦!”
我一下惊醒,见老头也站起来,心知没有听错,忙不迭的朝声音看去,那方向正是湖面!
一看之下,我险些腿软摔在地上。就只见月光之下的湖面上银辉一片,一个人正慢慢从湖里走过来。因天黑又离得远,五官并不清楚。但看身形,正是曼达!
此刻从曼达被拖进湖里,已经几个小时过去,怎么可能是活人?
“曼达!”老头子大叫一声。
那人影根本就没有反应,倒是白小姐和司机都惊醒了。
我本害怕曼达是诈死,他和司机是一伙的。但司机的表现显然也很害怕,他低声问老头子:“阿爸,王不喜欢曼达?”
老头子颤颤巍巍地说:“不是王,是鳖灵...鳖灵要更多的食物!”
曼达虽然走得慢,但膝盖以上已经出了水面,不一会儿就能到我们面前。我听着父子俩还唧唧歪歪的,不由心急如焚,低声问道:“怎么办!”
那父子俩居然都不说话,一旁的白小姐拎起背包:“我们先避开。”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刺激到司机,他提着□□就往前冲,老头子紧跟随后。那□□有半米长,磨得锋利无比,月光一照寒光四射。对着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曼达就是一刀砍下去!
曼达不避不让,嘴一张射出一串黑沙。事出突然司机根本来不及躲,还好老头子在他身后猛地一推。司机一个踉跄让开,那黑沙尽数打在老头子身上。只见老头子触电一样抽搐,扑通摔在地上。
这一串事情前后10秒都不到,我脑子里根本反应不过来,空荡荡的不知所措。
第8章加更
死去多时的曼达突然从湖中走出来,这一幕已经把我吓得不轻。刚刚他口吐黑沙,老头子一碰到那黑沙就全身哆嗦,摔在地上没了气。
惊悚可怕的事情接连发生,我握着匕首直打哆嗦。只盼着司机和他拼个两败俱伤。司机赢也好,活人总是可以沟通的。
司机果然不负期望,老头子倒地不起,激起了他的凶性。他提着开山刀冲上去,一刀狠狠的砍在曼达肩窝上。这一刀用足了力气,开山刀整个砍进去,就差把曼达一劈为二。
可曼达只不过晃了晃,伤口一滴血都没有。他机械地转过头对着司机。我见状连声大喊:“快让开!别对着他的脸!”
司机也知不妙,可砍山刀被卡着拽不出来。他听我这么一喊也是急了,抬腿就是一脚。曼达被他踹飞两三米,嘴里喷出黑沙漫天落下。
我捡起一根火把冲上去扔在曼达身上。曼达是从湖里爬上来的,身上湿乎乎的根本烧不着。我看着他慢慢爬起来,急的吼道:“打他肚子。”
也不知道司机是不是被吓着,居然站着不动。我更着急,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从地上捧起一块大石头砸上去。谁知道准头不够竟然没砸到!
我连忙弯腰想再找块,结果脚下的石头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而这时候曼达已经站了起来!
我此刻已经能看清,他被湖水泡的肿胀发白的脸。早已看不出憨厚,只有恐怖恶心。那张破碎的大嘴慢慢打开,我浑身一抖。就这时,一股热气擦过我的脸颊。
原来是白小姐情急之下扔了一只火把,火把正好砸在曼达脸上。就听他发出一声怪叫,连退几步被石头绊倒在地上。
我见着时机大好,厉声对一边的司机喊道:“打他的肚子!打他的肚子!”
司机捧起一块西瓜大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就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接着曼达噗嗤噗嗤吐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不等我看清楚,那黑乎乎的东西竟然飞快的爬回湖里!
湖边恢复了安静,可是安静实在太可怕。
司机抱着他爹不说话。老头子闭着眼睛,嘴唇发白,早就没了生气。我和白小姐惊魂未定,靠在一起坐在篝火前。
我轻声安慰白小姐:“等天一亮我们就回家。”
“不行!”
司机低吼一声,放下老头子的尸体走过来。手上的镣铐发出金属的撞击声,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再晚就来不及了...鳖灵在这里,祭坛那边就安全。我们去拿了东西再走。”
我心道,这山里哪都不安全。这一天还没过去,就剩下我们3个人。祭坛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神神鬼鬼的地方。但我怕刺激他,只能委婉的说:“钱这东西有命花才是真的,我们答应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我丘布,用阿爸阿妈天上的魂起誓,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我绝不会伤害朋友!”
我见状大为头疼,白小姐握住我的手,她问丘布:“既然我们是朋友,有些事情是不是能告诉我们,好让我们放心。”
丘布看着我:“可以,但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对着他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在书里看见过一些。你靠的近,那东西是不是像三条腿的鳖?”
他点点头。
我想了想,脑子里就自然而是出现一大段话:“古书里多有记载,说水里有一种水虫。《搜神记》里叫蜮或者叫短狐。能含沙射人,所中者则身体筋急、头痛、发热,剧者至死。《说文解字》里面说:短狐也。似鼈,三足,以气射害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看过,反正张嘴即来:“曼达的情况显然和书上写的差不多,然后《壶琢氏》用讲‘掌除水虫,以炮土之鼓殴之,以焚石投之。’这个炮土之鼓是指瓦鼓,我们没有。但古代每个字都是有明确意思的。比如‘殴’这个字,‘区’本指装有食物的容器,引申指人的肚子。‘殳’指击打。不管用什么,反正就是打他的肚子。焚石就是火烧过的石头,焚石投之就是用烧得滚烫的石头扔到水里,说明这东西怕热,我们用火把也差不多。”
听我说完,丘布看着我。他不知道是哪个民族的,五官异于汉人。方脸,尖耳,鹰钩鼻,眼窝深,眼睛大而外突。撇开其他单说相貌,也算是有异域风情的帅哥。他这么深沉的看着我,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梁骨窜到天灵盖。
白小姐将矿泉水递给我,对他道:“大家坦诚以待,轮到你了。”
丘布看了她一眼,拿着木棍拨弄火堆,讲起他家的事情。
七八年前,丘布的阿娘得了重病。家里砸锅卖铁也没能凑多少钱,熬了小半年最终病死。第二天老头子进山,用布包着带回一样东西。去市里换回大把的票子,给丘布的娘风风光光的办了丧事。等丘布回过神问,为什么不早点去换钱。老头子说,王的东西不能给活人用。
我听到这里算是明白大半,这一家祖上估计是守陵人。老头子遵守祖训,可儿子不这么想,要不然兔子也不可能接二连三收到东西。丘布家可没这么多人死。
我还是想劝劝他别去,琢磨着说:“现在老爷子走了,我们只怕没这么容易拿到东西。”
丘布手里的木棍在火堆里一拨,火焰顿时腾高半米,吓得我一哆嗦。
“我知道怎么拿到宝贝,告诉你们也没关系。先要在这河边扔下活祭,守山的鳖灵就会过来。”他指着正对面的高山,“猴子会跟着我们过去,然后到悬崖下面的祭坛拿了东西跟我们换。”
“我去,这猴子也是子承父业啊。”我忍不住感叹,“不过我们只剩下一点自己吃的,拿什么东西跟猴子换。”
“没关系,可以欠着。”
丘布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劝没办法劝,急得牙疼。
这旁边是死人,湖里面是传说中的怪物,老林子里又是一群猴精猴精的猴子,身边还坐着个暴力犯罪分子,我是没胆子睡。
白小姐拍拍我的肩膀,又指了指一旁打呼噜的丘布,低声说:“睡会,不然人吃不消。”
我看她鬓发凌乱,面有倦色,心里十分愧疚,低声说:“对不起。”
她闻言看向我,浅浅一笑。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破晓的晨光还没有照进山里,但天色已经透着亮。丘布坐在我身旁,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正走过来的白小姐。
丘布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说:“她很漂亮。”
废话,我又不瞎。
我们把东西整理了一下,背着包跟丘布往山林更深处走去。我一路走得提心吊胆,害怕突然冒出危险,又担心下落不明的纪宝。甚至老头的尸体,我都忧心它被食腐动物啃的面目全非。
在这种担心受怕中,我们在山里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久。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一看脚底三个血泡,顿时欲哭无泪。
第三天中午,丘布心情很好。我们穿过一个隐蔽的山洞,前行半里,面前豁然开朗。
我走到悬崖边缘,居高临下俯视湖面,发现它真的像一面铜镜,圆的十分有规则。就好像是老天爷用圆规画出来的。看看角度,此刻我脚下就是正对湖前的那座高山。
看山走死马,果然不错。
丘布喊道:“这边。”
他领着我们越过一座石桥,左右看看说:“我们在这里等。”
这是一个小的石头平台,虽然青苔密布,杂草丛生。但还是可以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迹。我绕着平台走了半圈,两边都是14步。我算了算,一步大概70厘米,这个平台有平方左右。
丘布坐在石台边上,一边就是悬崖。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洞壑起氤氲,轻云绕薄雾。白茫茫一片,哪里看得见底。
“半烟。”白小姐突然叫我,“你过来看看。”
我走过去一看,山壁上刻着岩画。只不过无数藤蔓垂下,遮了个严严实实。亏得白小姐眼神好,发现蛛丝马迹。
白小姐问:“这是字还是画?”
我戴上手套扯下些藤蔓,露出电脑屏幕大小的地方。山壁岩画上有圆有方有螺旋圈,似画非画,似字非字。我仔细端详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小姐。
“我不知道,像岩画又夹着字,似汉字而又非汉字。”我没有学过地质学,无法通过分辨岩石成分和风化程度来判断年代。
我看着岩壁上模糊的痕迹,总觉得似曾相识,一定在哪里曾经见过。转念一想,封闭的环境可以诞生文明,但文明绝对不会局限在一个小的封闭环境。传播出去的东西,很可能跟别的文明相融,见过就不奇怪了。
我扯开更多的藤蔓,一个图案的出现让我醍醐灌顶。我忍不住激动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仰头看着藤蔓覆盖的岩壁,兴奋低语道:“巴蜀图语!”
第9章
“巴蜀图语又叫巴蜀符号。”我指着一个复杂的图案说:“你看,这是这个像不像乌龟或者鳖。它代表丛帝,或者代表丛帝开创的开明王朝......”
就在我激动万分,和白小姐讨论巴蜀图语的时候。丘布突然站起来,兴奋的盯着对面峭壁。
白小姐拉着我走过去,只见几乎垂直陡峭的山壁上,倏忽出现一群猴子。他们在岩石缝里伸出的树杈上荡来跳去,像一支急行军的队伍。矫捷灵敏,纪律严明。遇到无处攀附的绝壁,几只猴子就口尾相衔荡秋千一样晃过去。看得我心惊肉跳,替它们捏把汗。
那群猴子有十几个,身形健硕,皮毛油光,看来是精英部队。挂在岩壁上也不下来。其中有一只估计是猴王,体型明显比其他猴子大了一圈。
丘布口里发出一串哨声,我听着耳熟,想起老头子之前也这么吹过。不知是猴子认人还是丘布吹得不好。那些猴子在山壁上抓耳挠腮要虱子,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丘布从背包里掏出糍粑和腊肉扔过去,东西没落地就被几只猴子凌空接住。然而仅此而已,拿到东西的猴子只不过叽叽喳喳叫了两声。
我听见丘布低骂一声,把背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将火腿肠、肉罐头、压缩饼干全部扔给猴子。他抬头看了一眼猴王,对着我们说:“把包给我。”
我实在不愿意,别没被妖魔鬼怪吃了,反而饿死在这深山老林里。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能提着自己和白小姐的背包扔给他。
两个背包的东西倒在一地,猴王发出一声怪叫。几只猴子从山藤上跳下来,风卷残阳把食物全部抢走。
此刻丘布的脸色十分难看,我看他几次把手伸向腰后的□□。
猴王接过属下孝敬的火腿肠,连着外面的塑料皮放在嘴里咬了几口,然后像拿着权杖一样挥舞,嘴里发出:“唧唧~~叽~叽~哈~”
最靠近猴王的几只大猴子,抓着山藤荡起来。别的猴子纷纷给它们让开路。它们尾巴卷着山藤,倒过身子顺着藤蔓往下爬。猴子们身姿矫健,不多时就全消失在白雾里。
我不知它们会从白雾下的祭坛取回什么东西,扭头看看那块岩壁。那块被我清理出来的地方,像岩壁上长出一只眼睛,安静的看着我,
等待漫长而煎熬,我凝视着深渊,被迤逦的薄烟迷惑,愣愣的出神。
突然,浓雾中终于冒出一只猴子。一只、两只、三只,下去的六只猴子全部出现。他们时而高举双臂,时而张牙咧嘴,簇拥在猴王身边,似乎在描述悬崖底下的情况。
丘布激动地往它们那边走了两步,换来猴群集体的怒目。那群猴子挥舞着手臂,露出森白的尖牙,嘴里发出低吼。丘布不甘示弱,嘴里发出急促的哨声。
他在这群猴子面前毫无威信。
白小姐在我耳边低声说:“按照遗传学来说,一只猴子跟人有感情,或者被驯化。这是不可能遗传给后代的。”
我猜想老螃蟹家族一代代传下来,都会跟着猴群保持某种联系,以便把这种互助关系保持下来。丘布显然跟这个猴群没有太多沟通,连最起码的互换都显得很艰难。更不要说向老螃蟹一样指挥猴群攻击人。
在丘布的哨声中,猴王身边的一只大猴子摇荡着藤蔓,从高空中跃下,双脚稳稳地着地,将嘴里咬着的长方形的东西放在地上。
丘布也顾不得上面湿漉漉的猴口水,连忙上前拿起递给我。我其实挺嫌弃的,还好带的手套。这是一个长方扁平形玉器,有我手掌长,三指宽。一头有圆弧形的刃,一头有单孔。中间有一个简单的螺旋花纹,阴刻,线条细腻。灰白有雾状黑色,材质不明。
“怎么样?值钱吗?这是什么东西?”丘布站在一旁连连追问。
我对古玩没有什么了解,但也知道这种东西考古价值高于拍卖价格。我看了白小姐一眼,见她戴着手套就将东西递过去。
然后对着丘布说:“这叫玉斤。《说文》里面说:凡斫物者皆曰斧,斫木之斧,则谓之斤。古代这个形状的斧子专门用来砍木头。用玉石制作就是礼器,多用于宗教祭祀,或者代表王权威严......”
丘布脸皱成一团,忍了忍说:“知道您有文化,我只想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
我白了他一眼,真俗!
“我很想骗你说,这东西值几百万,好让你带我们出山。”白小姐在一旁出声,“但是出去之后我也没有这么多钱给你。这东西,真不太值钱。”
我心想,还是白小姐考虑的周到。要真骗了这家伙,我们出去之后哪有钱给他。指不定这疯子当场就把我们砍死。就算报警,但二少一宽下,估计也就是让他坐个一二十年牢。
丘布的脸本来就黑,这会儿都快赶上包公老爷了。他又走过去跟猴子们讨价还价。我看着一人一群猴唧唧歪歪的,看这架势一时半会走不了。
我想想,还不如去研究石壁上的图文,回头在《历史研究》、《中国史研究》、《世界历史》这些历史权威刊物上登一两篇,我就可以到学校混个历史老师当当。
还没走两步,就听丘布喊了一声。我扭头一看,只见一只小猴子从悬崖边上探出头,手里拽着一根绳子!
两根主绳、一根辅助绳...
我们顺着绳子探头往下看看去,拨开藤蔓,发现悬崖石壁上钉着3个岩石锥...很专业的登山攀岩设备。
从这里下去的人是谁?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名——兔子。
我对他毫无印象,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从纪宝的口中,我应该跟他有着非同寻常的交情。正在我犹豫的时候,一旁的丘布拽拽绳子:“我下去看看。”
“你疯了,这下面可能很危险。”我连忙阻止他。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活着比死了,对我们更有利。
他看了我一眼,低头看看悬崖。白雾升腾,好像一头怪兽要吞没所有。
白小姐说:“不如先把绳子拉上来看看。”
听了白小姐的话,丘布把绳子拉上来。我们大概量了一下,绳子有米。
丘布执意要下去,白小姐从我们的背包里翻出一套登山工具。是纪宝准备的东西,有登山安全带、铁锁绳套、8字环下降器。
白小姐摆弄手上的工具,说道:“我们公司户外拓展的时候用过,我大概记得。”她将使用办法告诉丘布。
丘布沿着陡峭的崖壁而下,慢慢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又进入漫长的等待,连猴子们都百无聊赖的离开了。
我摇了摇手里的对讲机,对白小姐说:“按照恐怖片的剧情发展,一会儿对讲机里会响起丘布的声音,说悬崖底下有重要的发现。把我们骗下去之后......”正说到这里,一阵山风吹过,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概我的模样太怂,白小姐看着我抿唇而笑。
“滋滋...滋咔...咔...”对讲机里传来电流杂声,我心提了起来。
“喂!”对讲机里传来丘布的声音。
我连忙应了一声:“听见。”
“下面有好多好多宝贝。”丘布兴奋地说,“特别特别的多!你们快下来!”
我忍不住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白小姐见状忍俊不禁。我抓抓头发,按着对讲机上的通话键:“呃,只有一套装备,我们没办法下去。你用衣服把东西包起来,我们拉上来看看。”
“恩,这个主意好!”丘布答应一声,然后对讲机里再也没了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让我们拉绳子。我一边拉绳子一边担心,生怕拉上来个怪物,或者丘布的脑袋。我说给白小姐听,白小姐一本正经的安慰我:“那我们看着点,如果形状不对就把它扔下去。”
事实证明,我想太多。
小心翼翼的打开丘布的衣服,里面是四件玉器,玉璋、玉璧、玉矛、玉管。
“古人遵循‘美石即玉’的原则。你看这个玉矛其实是石矛。”我把石矛递到白小姐面前,赞叹道,“手工制作和几何之美的完美结合。”
白小姐仔细端详着:“的确。玉管制作工艺也非常精湛。”
“这是桯钻法钻孔,孔璧很直,打磨光滑。”
我们俩正兴奋地研究着,突然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我们此刻正背对着来时的石桥,难道又有人来了?我心里一慌,立刻转头看过去。
就见纪宝端着枪,特意踩着步子走过来。
她四肢健在,精神抖擞。看来在老林子里过得不错。我对着她挥挥手,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她走过来,看见地上的东西就问:“怎么回事?”
我连忙给他解释,丘布带我们到这里来的,这群猴子不怎么配合,拿走我们所有的食物,只带上来一件玉斤。然后我们发现这条绳索,丘布就自己下去。这些东西都是他在下面找到的。
听我三言两语解释完,纪宝斜眼看着我:“你怎么不下去?”
我一愣,我下去干什么呀?
“宋半烟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还是被钱迷住了眼睛!你知道你是来干什么带的吗?你是来寻宝的吗?你是把兔子扔到天上路过月球越过冥王星飞出银河系忘到宇宙里了吗?”
第10章
在纪宝爱的教育下,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亲自到悬崖底上去看一看。白小姐担心我,执意要跟下去。我考虑留她一个人在上面未必安全,只好答应。
打开对讲机,问丘布底下的情况。丘布说他看见一个山洞。我意识到兔子很有可能进去,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下来。
对于我们要下去这个决定,丘布突然沉默。这种显而易懂的沉默,就是拒绝的意思。我还是很能够理解的他的想法。
我按着对讲机,立刻对他说:“丘布,你送上来的这些东西有很高的历史文物价值,但是市场拍卖的话,每件大概也就几万块钱。”
我霹雳巴拉说了一堆,并且承诺发现的所有东西分配权在他。丘布不知道纪宝端着枪站在我身后,所以很爽快的答应。
经过权衡决定,我先下去。
说实话,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作为从来没有进行过这种极限运动的我来说,刺激实在太大。
我几乎是被纪宝推下去的,还好这种全身型的安全带减轻对手部力量的要求。要不然别说米,就是7米我也支撑不住。
我几乎是一点点往悬崖底下挪。
白雾在上面看着浓稠,当真接近的时候,反而没什么感觉。等意识到身处白雾中的时候,已经看不清周围任何东西。
这种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地的感觉太可怕。我生怕眨眼的瞬间,旁边冒出可怕的怪物。立即加快下降速度,看见丘布的时候,就跟见到亲人一样,顿时心安不少。
没有想到下面竟然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潭。非常规整,就是一个正方形。
绳子下方正好是一处石阶,上面密密麻麻铺满东西,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只能踩在文物上。
将攀岩设备吊上去后,我环顾着四周,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印象,自言自语道:“外圆内方,自成天地,这个地方有点意思...”
丘布根本没有注意我在说话。他蹲在地上,在一堆陶器石器之间,翻找看起来值钱的东西。我看他抬手一推,就把一个圈足罐弄碎,顿时心疼的要掉眼泪。
“你小心点!”
丘布一愣,抬头看着我,点点头:“哦。”说话间我就见他脚一动,把个彩陶碗踩得粉碎。
我捂住心口,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石阶很长,占据正方形的一面。往下延伸到水潭里,不知有多深。往上则是一面石墙,中间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周围刻满奇怪的图纹,和我在石壁上看的相似。
这个地方的规格和布局十分奇怪。远古的宗教信仰都是自然崇拜,祭天祭地祭日月星辰。我还没听说过,在山洞里祭祀。
还是这样一个悬崖底下的山洞。
如果说是墓葬的话,南方的确有岩葬的风俗。在悬崖峭壁的高处开凿一个山洞,将先人的棺椁埋进去。这样通风干燥的环境有利于保存尸体。
我看了一眼像拾荒者一样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丘布。突然想起我有手机,可以将石壁上的图案拍下来。我们各自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纪宝下来。看见纪宝,丘布“刷”一下站起来,警惕的拔出腰间的开山刀,脸上杀气腾腾。
我连忙对他说:“丘布,她是刚刚找过来的。你放心,之前我们约定的一切都不会变。我们这次主要是来找之前的朋友,跟你没有冲突。”
丘布看着纪宝手里的枪,半信半疑的把刀收起来。纪宝瞥了他一眼,饶有兴趣的打量周围。我连忙走到绳子底下,等着白小姐下来。
纪宝掏出手电往洞里照,这种强光手电的有效射程有几百米。我看见她调整焦距,可不管怎么样调整。这个山洞就像一个黑洞,除了手电筒的光束,其他都是漆黑一片。
等白小姐下来,我们稍微收拾,四人商量出一个“安全第一,其他都不重要”的约定。
洞里非常安静,除了我们的脚步和呼吸,没有一丁点的声音。我曾经想象的水滴声、风声,通通没有。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随着深入越来越大,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灯光之外,漆黑一片。
山洞中的黑暗似乎吞噬一切,包括声音。我甚至有时候都觉得我身后没有人。空旷的山洞里,一重重回音,将我们的脚步声搅得更加破碎。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去分辨我身后,丘布的脚步声。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家都没有说话,沉默的可怕。在这样空旷、漆黑、凄静的陌生环境,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就这时,前面的纪宝突然停了下来,她将手表放在电筒前,语调怪异的说:“我们已经走了10分钟。”
我看了一眼手表说:“正常速度能走,六七百米吧”
旁边的白小姐说:“这种环境下,我们会走得慢一点,但也至少四五百米。”
四五百米...除了山洞的石壁一无所有。手电筒的光线照在两边的石壁上,平整光滑。是谁开凿出这个山洞?为了什么?这里终究要通向哪里?
“走吧。”纪宝说。
带着疑问,我们继续赶路。
这条路好像永无尽头,我们像陷进弥诺陶洛斯的迷宫,区别不过是没有跳出一个牛头怪。
体力一点点消耗,脚步沉重得几乎就在地上拖着。我开始焦虑不安,呼吸困难。宁可有什么东西出现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白小姐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我险些撞到她,连忙说:“抱歉。”
她退开一步,轻声问:“你不舒服?”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现在问我的是一个男生或者女战士,我大概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是的,我快要断气了。
可是面对白小姐,我实在说不出口。她看起来消瘦单薄,肤色是那种常年在办公室不见阳光的苍白。就这小身板,到现在都没有叫一声苦喊一声累。我哪好意思在她面前犯怂。
我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白小姐转头对纪宝说:“我们休息一下。”
纪宝恩了一声:“行啊,你们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到前面看看。”
我刚想坐下来,听她这么说,连忙阻止:“别!你也休息一下,千万不要一个人分开行动。这地方这么邪乎,大家千万不要乱跑。”
“我感觉我们在拐弯,我到前面,你们看光直不直。”纪宝说着就往前走,我根本劝不住。
白小姐让丘布打开备用的手电筒。我看着代表纪宝的那个光点越来越远,心越提越紧。生怕那个光点突然就灭了。
对讲机没有信号,我们只能用开关手电来沟通。提议纪宝每走3分钟,站在山洞的中间转过身。将手电筒调成聚光模式,并将功率调整到最小。让我们通过光源是不是在正中心,来判断山洞是直的还是弯的。
当第2个三分钟的时候,我们明显感觉到手电筒的光源更靠近右边的山壁!
我立刻让丘布关闭手电筒,然后再打开。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信号。接着纪宝那边,手电筒闪了两下,她喊道:“过来。”
我们三人走过去,看着前后漆黑。我心里一紧,赶紧跟纪宝说:“这里是一个迷宫,我们回去吧!”
纪宝回道:“如果是迷宫,往前往后有什么区别?回去肯定也找不到路。”
我头昏脑涨,迷迷糊糊一想也是,顿时不知所措。正如纪宝说的,如果这是一个迷宫,我们往前或者往后都是走不到头的。
白小姐突然问:“你们相信这世界上有迷宫吗?”
她双手插肩,不紧不慢的说道:“有出口有入口才是迷宫,走不出去的是死路。”
在这山洞里困了许久,即便是纪宝这大胆包天的也有些焦躁不安,说话的口气十分冲:“有什么就说,兜什么圈子。”
白小姐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计较,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觉察到不对劲的,一进洞吗?”
纪宝摇摇头:“开始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就刚才越走越不对劲。”
白小姐点点头,又问道:“你在墙上做了记号?”
纪宝把手电筒往墙上一照,只见灰色的石壁上有个白色的符号。我和丘布都懵了,两个人凑上去看。像随意画了条直线,既不明显又显眼。
“这是第几个?”
“58。”
“看见过之前留下的吗?”
“没有。”
“我有个猜想。”白小姐转过身对我说,“半烟,你还记得玉斤上的图案吗?”她伸出手指这空中划了几圈。
我想起那个螺旋纹。
螺旋纹是很常见的纹理。最早出现在原始的陶器瓷器上。青铜器、玉器上也大量出现。因为其特征是圆形,内圈沿边饰有旋转状弧线,中间为一小圆圈。有人说它代表水流形成的漩涡,又叫涡纹。也有人认为,涡纹的形状像太阳,是天火,故称火纹。有一种云纹跟它很接近。
所以我根本没多想,因为这个花纹太常见。
“外圈很大,所以我们很难感觉到走的是弯路。我们越来越接近中心,这个圈越来越小。感官越来越明显。”白小姐掏出手机,屏幕的微光映出她专注认真的神情,她点着计算器,“如果这个迷宫符合阿基米德螺线,那么根据阿基米德螺线的平面笛卡尔坐标方程式计算...我们还需要一公里,就可以接近圆心。”
纪宝率先迈开步子,招呼我们:“那还等什么,反正已经走了这么远!”
第11章
知道目前的情况,大家都精神一振。保持原先的队形,跟着纪宝向更深处走去。
一公里,一千米,不算长,也不算短,特别在这样诡异压抑的环境中。我脑海中各种念头翻来覆去,预演着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
让我惊喜的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没有机关也没有凶兽,我们平安穿过山道,并且看见到兔子。
篮球场大小的圆形广场,地上躺着一个人。不用想,肯定是兔子。但我们谁也没有冒失上前。
“地上是什么?”
纪宝打着手电晃了晃,我定睛看了看:“包,工具,还有几根管子,有红的有...你看不见?”
纪宝把手电递给我,端着枪要走上前。白小姐放下背包翻出一根燃烧棒,在墙上来蹭了一下。“嘶”淡红色的光芒瞬间照亮周围。
燃烧棒的光虽然比手电暗淡,但它如同一个火炬,可以照亮四周。
山洞全貌映入眼帘,我扫了一眼,连忙跟上去。地上躺着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相貌清秀无害。即便此刻诡异的昏迷着,还是给我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倒正是人如其名。
我和纪宝又是查呼吸又是摸脉搏,折腾半天也没把他弄醒。
“有心跳有呼吸,怎么一直昏迷?难道要人工呼吸。”纪宝说着又按了几下,“这怎么弄?”
我脱口而出:“我不会人工呼吸。”
纪宝斜了我一言,正要开口就听丘布喊道:“墙上有东西。”
我听了一惊,握紧匕首看过去。就见丘布拿着手电站在山壁,灯光照耀下,可以看见石壁上刻着浅浅的线条。虚惊一场,我们几人一起走过去。
白小姐举着燃烧棒,我仰着头仔细观察。
大失所望,并不是期待的铭文石刻,而是天马行空的岩画。画师不拘一格的随意勾勒着,线刻出各种奇异的形状。宛如康定斯基的战争中混着蒙德里安的几何。
我摇摇头:“真是奇怪,要不是线条的一致性,我简直怀疑是自然侵蚀的。”
“线条一样也可能是自然形成。”白小姐沿着慢慢向前,突然轻呼一声,“半烟,你快来看。”
我疾步走过去,大吃一惊的笑道:“简直是见证了一位远古画家的诞生。”
随着我们的脚步,石壁犹如一张巨大的画幅慢慢展开。从难以辨识的抽象派,走向简笔画,到精致的白描。角鹿、大象、飞鸟...一一从古拙质朴的岩画中走出,在我眼前奔跑飞翔。
圆日勾月,此升彼落,万物生长,时光流逝。
“真是奇怪的感觉。”白小姐在一副羽人图前停下,低声感慨道,“明明简单的连五官都没有的线条,我却好像亲眼看过一样。”
我与她并肩而站,仰望着头带王冠的羽人,笑道:“大概就是历史的力量。”
她偏头看着我,疑惑的重复道:“历史的力量?”
“历史,就是时间里的坐标。”我看着眼前振翅欲飞的小人,仿佛看见古人对天空、对飞翔、对太阳的渴望。“人类回溯自己的过往,而不至于迷航。”
“行了吧!”纪宝晃着手电筒,喊道,“您俩位差不多可以吶。当在博物馆参观做讲解或者当在研究院做可研报告都可以。但麻烦说点有用的,咱又不是来户外旅行野外写生感悟生命洗涤灵魂交流感情促进升华......”
我连忙打断她的连珠炮:“行了行了,我又没耽误事。兔子也找到了,我们撤吧。”
纪宝顿时语塞,卡壳了一样,半天憋出一句话:“你不再看看?说不定后边就变梵高了。我跟你说,我这还有地狱图呢,你看这条线像不像冥河。”
我探头去看,那是一份巨大而复杂的画作。分成鲜明两部分,中间用许多竖着的波浪纹,画出宽宽的一条河流。
河流下方,画着形形色色的人。头戴金冠的王者、带着面具的巫师、持剑的武者、耕种的农民、推车的商贩。
河流上方,则怪异很多。吐火的怪兽、鸟喙的怪物、三头的怪人、结珠的怪树......
“没什么,什么也没有。”丘布从洞口边走来,“我转了一圈,没东西。”
我点点头,这个山洞很高,但不大。手电筒一照就可以看清楚,除了昏迷不醒的兔子和他周边散着的工具,其余空空荡荡。
我心思急转,不动声色的对纪宝说:“这个地方就这么大,一眼就看完了。现在兔子这个情况,医院,不能耽误。”
不等纪宝说话,我转头对丘布说:“能不能麻烦你背一下,我们这几个女的,要把他弄出去实在浪费时间。你放心,多少钱,等他醒了尽管开口。”
丘布站在洞口没立刻吱声,我心里一沉,就听他说:“好。”
我连忙道:“谢谢。”这话是真心的,就算他为钱,我也很感激。
白小姐站在兔子背包旁边,拿着一个锤子样子的东西看了又看,迟疑的说:“我刚刚在石壁上,看见像登山镐的琢痕。”
“难道兔子想上去?”纪宝拿着手电往上照,“这山洞可够高的,顶上没什么啊?你们看看,我有点夜盲症。”
山洞靠下石壁很光滑,往上就是原始的山壁。略有些凹凸不平,除此之外并无特别。连只蝙蝠都没有,兔子为什么想往上爬?难不成他是摔晕过去的?
“走吧。”丘布背上兔子催促道。
我点点头,和白小姐将兔子散落在地上工具收起来,连同用过的燃烧棒荧光棒,还有食物垃圾袋一咕噜塞进他的包里。
因为熟悉路况又知道没有危险,大家速度很快。看见洞口隐约的亮光,我心里松了口气。
想起石壁上的巴蜀图语,还有山洞里的岩画。岩画也就罢了,巴蜀图语一直是模糊词。考古界主流声音一致认为,古蜀国是没有文字的。
所谓的巴蜀图语,只是一些有特定意义的符号。类似于祖徽、图腾,或者吉祥图案。最著名的三星堆遗址,出土了大量文物,却只有七个符号。而且这些符号,是分散在不同器具上的。更像是制作者随意的涂鸦。而年代在其后的金沙遗址同样没有出土文字。
存世的巴蜀图语,绝大部分来自于古蜀后期开明王朝时期,既中原的春秋战国时期。并且也都是单独出现在印章之类上面,只有极少是几个同时出现。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证明——古蜀国是没有...
“趴下!”
一股巨大的力量撞过来,我只觉腹部一痛,人已经飞出去。来不及反应,“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上。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摔下去的一瞬间,我耳边有千响小鞭炮同时炸开。我尚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不知被什么遮住,只嗅见淡淡的香气。
“别动。”
白小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努力克制的镇静。我缓缓呼了一口,感觉自己被人往后拽。
噼里啪啦的声音几秒之后消失,却好像过来一个世纪。白小姐抬起胳膊,我眼前恢复光亮。她凑到我眼前,担忧的唤道:“半烟?”
我急喘几下,回过神说:“我没事。”
我的确没什么事情,因为有背包垫着,并没有磕碰到要害,但心几乎沉到冰湖底。刚刚的声音太熟悉了,哪怕只听过一次,也绝不会忘记。曼达从幽暗的湖水中慢慢走上岸,他木然的张开嘴......
“你们别动。”纪宝在我们身后干涩的说,“我把你们往后拉。”
此刻我明白,为什么兔子要往上爬。洞口守着含沙射影的蜮虫,只能另寻他路。
我小心坐起来,往洞口看去。因为离得还有些距离,加上光线已暗,并看不清外面状况。我脱下背包,跪爬着上前拍了拍住丘布的肩膀。
“丘布?丘布?”
丘布哼了一声,低哑的说:“我,还好。”
我们几人协力,先将压在他身上的兔子拽走,接着将他往后拖。所有人都紧张的不行,山洞中尽是极力压制的呼吸声。
我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洞口,哪怕风声吹过,我都是一惊。
白小姐喊出声的时候,丘布也发现了异状。他下意识的转身跑,结果撞上了我。我踉跄一步,带倒了白小姐,只有断后的纪宝则幸免于难。
丘布和兔子在最前面,他们没有我幸运。兔子背后密密麻麻的黑沙,像是万千颗黑芝麻,看得我直犯恶心。丘布有他挡着,只有两条小腿上沾染一些。
“快把衣服脱了。等等!”白小姐低头翻出一双手套,“半烟,你让一下。
我见她脸色异常苍白,心里感慨万千,从她手上夺过手套。她一愣,抿唇又道:“千万小心,别碰到。”
纪宝端着枪守在洞口,闻言道:“我包里有抗生素,还有血清。”
她语速极快,但不同于平时话唠式的耍宝。沉默的不安和克制的镇静,在我们之间蔓延。前方的光明杀机四伏,后面的黑暗无路可退。
我拿匕首将兔子的快干衣割开。割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碰到那些黑沙,或者将它们抖落。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那些黑沙就跟黏在衣服上一样。我唰唰几下,将快干衣割成两片,想将它卷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黑沙不是粘在衣服上,而是黏在皮肤上。
第12章
我捏着衣服一角,手上传来的黏力让我心头一惊。我看了一眼正在割裤腿的丘布,扭头想问问白小姐。
这一回头,心脏骤停,浑身凉透。
白小姐靠墙而坐,正低头给自己上药。右袖上臂割开一块布,露出白皙的肌肤。伤口并不大,只是几个猩红的圆点,就好像......
我连忙转回头,心中沉静下来,喊道:“纪宝,它们应该进不来。只要我们不出去就没事。你赶紧把药拿出来,随便帮帮丘布,快!”
纪宝僵了一秒,立刻收起枪放下背包。她掏出一个密封盒,递给我:“只有一份。”
我伸出的手一僵,就这么悬在空中。
丘布抬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大而深邃,透着幽幽的光,求生的欲望在里面翻滚。紧接着,他低下头,神情竟然出奇的平静。
“给丘布吧。”
白小姐突然出声,我扭头看过去,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盒,微微一笑:“兔子包里还有一份,你给他注射一下。”
我急了,脱口而出:“不行!”
“我吃了解毒片。”她说着抬起手,看着表说,“从我们回过神,到现在已经一分钟二十秒。”
我知道刻不容缓,扭头对纪宝说:“先给丘布注射,拿止血绷带给他扎住腿,防止毒液蔓延。”
纪宝龇牙道:“你们俩有病啊!圣母病!”
“再废话,两盒药一个人也救不了!”我吼了回去,冷静的给兔子处理伤口。鲜血淋漓的后背不断刺激着脑神经。我居然没吐出来,简直谢天谢地。
我坚信白小姐是冷静理智的人,知道审时度势,知道权衡取舍。
而且,善良也不是圣母病。
但我还是担心,这种消声灭迹的古生物。我们对它完全没有了解,这些黑沙有没有毒?有多毒?我们全不知道。
也许,一粒黑沙,就能结束一条生命。
万幸,兔子一直有呼吸。
伤口处理完毕,我们四人靠山壁坐着,大家脸色都极差。各种负面情绪在我心里翻来覆去,恐惧、愤恨、懊悔、担忧.....
纪宝闷闷的问:“现在怎么办?”
我头也不抬的说:“你把我们骗过来的,你说怎么办?”
纪宝气鼓鼓的怼道:“还怪我了不成?白薰华!你说,现在这个情况能全怪我吗?你看看她,就知道冲我!”
“行了。”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吵什么吵。你能不能不要去烦伤员?现在进退维谷,你有这个力气,要不出去打怪兽,要不回头爬山。”
白小姐轻轻推了我一下,轻声说:“大家先别气馁。”
这句有气无力的安慰,并没有振奋士气。现在前有狼后有虎,手机没信号,食物有限。怎么看都是一副穷途末路的处境。
不过有穷途末路,才有绝处逢生。
沉默片刻,大家逐渐冷静,主意不断。纪宝一拍大腿,激动道:“哎呀,傻了!这东西不敢进来,我们就是有恃无恐啊。它喷砂能喷多少?一斤?一吨?我们让它喷!”
她兴奋的站起,从包里拿出绳索、用过的燃烧棒。
我知道她的意思,还是有点担心的说:“你小心的,别太近。”
“知道知道。”纪宝低头绑着,口里得意道,“一堆畜生还能困住你姐姐我简直开国际玩笑。”
是不是国际玩笑我不知道,但纪宝抡了八次,绑的东西越来越大,可外面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山洞里凉中透寒,她却满头大汗。
我没心思笑她,心里焦急万分,脸上却极力克制。
“或许蜮虫是靠热感应,就像蝮蛇一样。”白小姐面无血色,但神情依旧镇定,“它们生活在水里,很可能视觉退化。”
听了我们的对话,纪宝脸色好了一点,她提着绳子问:“那怎么办?我看看...能烧的就只有背包,我打火石去哪了?”
“我刚看见兔子包里有盒防水火柴。”我起身起帮忙,“我来找找。先别都点燃,割两条带子下来。”
片刻之后,我们做了燃烧球。纪宝试探着距离,小心翼翼走上前,将火球抛出去。红色火焰,承载着我们的期盼,直线飞出,落在洞口之外。
我的心扑腾腾地跳,也只听见心跳的声音。
火球在洞口燃烧着,从橄榄球大小到乒乓球大小,在我们的注视下,慢慢熄灭。
我咽了口唾液,打破死寂:“有三种可能。第一,蜮虫离开了。第二,蜮虫怕火不敢出来。第三...蜮虫只对人有反应。”
纪宝急道:“没这么神吧!”
我也不希望这么神,但心里没底。没见过之前,谁又知道这鬼东西真的存在。我东看看西看看,希望能灵光一现,想到办法。
纪宝不死心的又试验一次,将一个腰包点燃踢出去。尼龙布燃烧的味道和塑料一样呛人,纪宝叹气道:“要是现在有汽油就好了。浇到水面上,一把火点燃,什么玩意都能烧死。”
我听着纪宝嘀咕,撇嘴道:“是啊,连我们几个一起弄死。”
纪宝一脸“你傻啊”的说:“我们在洞里怎么可能烧死。”
我也露出同样的表情:“这个洞可是密封的,整个水面烧起来,要多少氧气?我们在里面指不定就闷死了。”
纪宝怼我:“你知道空气中氧气含量么?这个洞这么大氧气哪能一会就烧完了?你上过物理课么?”
我语重心长的说:“孩子,是化学课。”
白小姐轻笑道:“临危不乱,你们俩真是好气魄。”
我和纪宝你来我往怼了一轮,洞中的气氛轻松许多。连丘布都睁开眼睛,紧绷的神情松懈些许。
我看着三人一眼,轻声说:“兔子死了。”
空气突然凝重。
纪宝愣了愣的看着兔子,却没走过去。倒是丘布,神色慌乱。不顾腿上的伤口,挣扎探身过去摸了摸鼻息,然后颓然的靠坐在地上。
白小姐抵着头,眉头微微蹙起,低声说:“还有更坏的消息?”
我抓抓额头,尽量镇定的说:“...只是猜测,这个洞穴太干净了。没有虫子,没有积灰。我怀疑蜮虫,夜里会爬进山洞。”
大家一齐看向洞口,外面的光线似乎暗了许多。
“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
白小姐的声音非常平静,但这个时间足以让人心里一跳。我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声线:“我只是推测,不一定真的这样。毕竟那天晚上,曼达嘴里出来的蜮虫,立刻就跑进了湖里。”
“等等!”纪宝满脸惊诧的追问,“曼达不是死了吗?什么从嘴里爬出来?”
我看她越发惊慌的神情,这才想起来她不知道。我心里后悔的要命,没事提什么曼达,这不是动摇军心吗。
白小姐缓缓站起身,说道:“现在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不是还有两种可能吗?蜮虫离开或者怕火不敢出来,我们还有三分之二的机会。”
她言下之意要冒险一试。
纪宝不情愿,脸色十分难看:“姓白的,你...”
“我去。”
丘布突然出声,大家都是一惊。他扶着墙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盯着白小姐。忽然露出穷途末路的凶狠,近乎低吼的说:“别忘了我的万!”
我心里一叹,却听白小姐冷静的说:“我记得你说鳖灵在湖里,这边安全。”
是啊!我这才想起来,之前丘布说鳖灵在湖里,祭坛这里安全。当时想着他们家世代守护这里,消息肯定不会错,哪知道会这样。等等,会不会是他有逃生之策,故意藏着掖着?
“我不知道会这样!”
丘布气急败坏的吼道:“阿爸死了,猴子也不听话,我...我不知道!”他抬手捂住脸,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方言。显然,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我说白薰华,你干嘛?”纪宝翻了个白眼,走到丘布身边,抬手拍怕他肩膀,“你去,我给你钱!五百万是不是?姐一分也不会少你的!”
我心里火冒三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钱上较劲。这三人想什么呢!
我忍着怒气说:“你们就别研究毛爷爷他老人家了。这都什么时候啦?群策群力想办法出去才是正经事,有钱也得有命花。有钱没命,上坟烧纸。”
丘布放下手,冷冷的说:“有命没钱,生不如死。”
得了,都怼我。
我气得没话说,起身背起包:“那你去吧,我们等你好消息。”
丘布没动,纪宝急了:“白薰华,你想死这儿么?他信你,你答应他,我给钱!”
白小姐没有吱声,侧头望着我,迟疑的说:“半烟,你没办法吗?”
我有什么办法,我有办法早就说出来了,还等到现在?我当然没直说,毕竟她是女朋友。我想,对朋友和对女朋友,应该不一样的。
何况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我也凶不来,只能尽量温和的解释:“我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我们又没有石头可以烧,又没有防护服。”
白小姐拧了拧眉毛,又不甘心的问:“你那本书上也没写?你以前...人命关天,我还是很担心。”
我听她提前以前,心里不由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来问什么,就是觉得不爽。以至于口气也重了三分:“那本书叫风水归藏,说是宋应星写的。可我查过,宋应星就写过一篇水风归藏。而且听名字也知道,就是一本写风水的地摊书。”
纪宝在一旁说:“宋半烟,你不是能掐会算会画符念咒吗?你仔细想想,可能能想到办法。”
我满腹疑惑,口气不耐烦说:“我记不清了。”
白小姐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她对丘布说:“我们会给钱。”
第13章
所有人整装出发。
丘布走在最前面,拿着两个叠起来的空背包做护盾。我们离他四五米的距离,手里握着绳子,随时准备把他往后拽。
我看他小腿上的纱布,渐渐透出血色,心里隐隐难受。不是同情他,而是现在的处境让我很烦闷。没有命悬一线,也没有邪门到无力。
离绝望还有一步之遥的愤懑,皆是来源于无能的咆哮。
“——拉!”
我来不及思考,立刻有力一拽!
黑沙喷射而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噼里啪啦打在岩壁上。我听的一阵阵心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好在丘布没受伤,而且我们检查背包的时候发现,黑沙没有能射穿背包。
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纪宝兴奋的手舞足蹈:“我们把背包剪开,然后人套进去!”
白小姐抬起手表说:“现在是四点四十五,我们要快。”
户外背包都很厚,折腾将近二十分勉强弄好。我上下看了看,夸奖道:“纪宝啊,你现在可是进化成特甲小宝啦。”
纪宝呸了一口,拉着背包上的带子问:“我上去了怎么把包给你们?”
我和白小姐架着她往前走,一边说:“你的智商就别考虑这么高端的问题,容易烧坏了。”
我嘴里和纪宝互相吐槽,心里七上八下担心的要死。一来谁也不知道这个办法安不安全,第一个人风险特别大。二来我瞧着外面的天光渐暗,后槽牙都开始发软。
纪宝慢慢往洞口挪动的身影异常笨拙,傻乎乎的特别可笑。但我和白小姐两个人谁也笑不出来。伞兵绳一端系在背包上,一端握着我们手里,已经渐渐湿透。
我们害怕的声音响起。
“啪啪啪!啪啪啪!”
纪宝魁梧庞大的身影晃了晃,然后屹然不动。我听见自己长舒一口气,耳边响起白小姐的声音:“纪宝,身上有没有针刺的感觉?”
“没有!”
纪宝兴奋的说:“我很好!”
我连忙说:“你小心台阶,千万不要摔倒。”
白小姐问:“水面什么情况?”
“水面黑乎乎的一片...很多!像鳖,更圆。”纪宝的声音断断续续,她一边挪动,一边说,“射沙的时候头突然弹出来,嘴特别大...太多了,它们一直不停!”
我赶紧打断她:“行了,你小心脚下,赶紧爬上去!”
我听纪宝描述,越听越不妙。弄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存有蜮虫,按说这东西应该算传说。就是曾经存在,那也早该灭绝了。而且这东西这么邪乎,为什么之前没被发现?
我一面紧张的盯着纪宝,一面整理思绪。渐渐有个大胆的猜测:也许这个东西,是被唤醒的。丘布频繁的喂食,会不会打乱了蜮虫之前的生活习惯?这个山洞如此奇怪,也许没有想象的简单。这里可能曾经放着非常珍贵的东西,而蜮虫就是守卫。
等等,天圆地方,自从一界...洞口的巴蜀图语...黑色平滑的山壁...洞中杂乱的岩画,这里曾经关着一个人?
“我抓到绳子了!”
纪宝的声音从洞外传来,我顿时精神一震,大声喊道:“小心点!不要急!”
纪宝没有回话,可能是忙着弄升降绳。毕竟不管她原来身手如何敏捷,现在这个样子大概只能发挥百分之十。
我手里的绳子又开始晃动,慢慢往外拉扯。我心里一喜,知道纪宝在往上爬。
“半烟。”
白小姐的声音极轻,我恍惚以为自己听错:“嗯?”
她依旧看着洞口方向,平静的说:“下一个你先上。”
我怔楞住,不知如何接话。
有纪宝探路,第二个人当然是最安全的。我看着她的侧颜,脑袋里恍恍惚惚的想:这个是我女朋友啊。
这个念头一下子窜出来,弄得我特别尴尬羞愧。而她刚刚失望的神情,又不断在我眼前晃动。
我看着洞口,沉声说:“我没这么怂,一会你.....”
“白薰华!半烟儿!它们往上爬了!”
纪宝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要将我耳膜震碎,我愣一秒才回过神,与白小姐两人四眼相对。
“它们在往上!”
我被纪宝的吼声惊醒,慌忙道:“快,快点火!”
我环顾四周,地上零零碎碎的工具,能点燃的没几样。不过是一些防水密封袋之类,根本没办法挡住蜮虫大军!
我眼前突然一亮,疾步上前抓起一个袋子。这个袋子像大号的香肠,里面装的是鸭绒睡袋。这可是好东西,一点就着火,保管把那些蜮虫都烧死!
我拿起一根登山杖就要把睡袋卷上去,刚卷到一般,心里一凉!
我看见拥入洞口的蜮虫。
而这个睡袋撑死烧十分钟。
白小姐上前拉我:“快走。”
我一把将她推倒身后,厉声道:“你带着丘布先走,我有办法!”
我一边捡有用的东西,一边吼道:“快走!记得带枪!有危险就不要管他!”
“好,我在后边等你。”
我听见白小姐离开的脚步声,心里渐渐平稳。我想我从前真的可能是盗墓的,要不然不会这么冷静。
我一边忙碌,一边不时看看蜮虫。它们来得速度并不快,或许应该说它们突然在洞口附近停住。因为离得太远,我看不清具体,只听见它们发出奇怪的声音,有点像在吸空瓶子。
“嗖...嗖...嗖...”
我弯腰将塑料盒密封袋之类排在地上,只恨暗道太宽。火把已经点好,随时可以将易燃品引燃。
然后我把兔子的尸体横在通道里。
人体含有大量脂肪,足以燃烧很久。
第一刀下去的时候,我就吐了出来。但没等我吐第二口,蜮虫动了。速度快到让我胆颤,我完全来不及计算什么距离什么燃烧速度。立即将第一道防火墙点燃!
火焰对它们的威慑力毋庸置疑,蜮虫群停下脚步。我紧张的看着它们,生怕它们用黑沙灭火,或者用虫害策略。
万幸,并没有。
我顾不得其他,兔子的尸体在我眼里变成一块猪肉。匕首在他肚子、后背、大腿上胡乱剐过,深一刀,浅一刀,粘稠的血液粘满双手,滑得匕首都握不紧。
我抬头看了一眼,火墙已经渐渐暗淡,对面的蜮虫大军清晰可见。
我心脏急速收缩。
咚!
咚!
咚!
肾上腺素分泌,呼吸加重,血管扩张,血运加快,血压升高,瞳孔放大.....
我将尽量多塑料制品塞进兔子的脂肪里,然后打开睡袋包住尸体,再用一些金属工具做支撑。这样能让尸体侧躺着,以便充分接触空气,尽量燃烧。
不等第一道防火墙熄灭,我就点燃了睡袋。火焰轰一下腾起,炽热红色光芒充斥四周,给我无穷的安全感。
“呼...”
我长舒一口气,咧嘴笑了笑,然后哇一声吐出来。弯着腰,捏着嗓子,吐得眼泪鼻涕一把。
我不敢停留,眼睛一扫,见白小姐她们居然没带上水跟食物,弯腰抄起就往山洞深处跑去。即便知道那是一条死路,但能多活一会,谁又愿意立刻去死。
这条螺旋线的山洞通道,已经是第三趟。没有哪一趟像现在这样可怕。没有同伴,没有武器,前方看不见尽头,身后漆黑一片。
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但似乎又夹着别的声音。然而一停下来,那些声音也迅速的躲藏起来。在黑暗中窥视着,等待我一不留神的松懈。
手电筒的光束也一直在轻微晃动,哪怕此刻我停下脚步亦是如此。因为我的手臂在抖,难以克制的、不由自主的肌肉颤抖。
我浑身僵硬的站在山道中间,愣了一会,打开水袋,奢侈的吸了一口水。
“咕噜咕噜。”
冰凉的清水,让我精神一振。我不敢弯腰吐水,生怕头顶扑下来一只怪物咬住我的后颈。侧头用力将水吐出去,然后拔腿就跑。
“咚!咚!咚!”
我寒毛炸起,稍微放慢速度。这次不是紧张的幻听,整个山壁都在轻微震动,咚!怪物挥舞着拳头,要从山壁里挣脱。
咚!咚!咚!
震颤从脚底传来,我僵缓的停下脚步。手电筒光束中,不断有山石灰从上面抖落。咚咚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袭来,而越往深处,声音越大,震感越强烈。
白小姐和丘布他们...
想呼喊,张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前狼后虎,我在漆黑的山道里不知所措。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身后有动静。密密麻麻的蜮虫大军在我眼前浮现,我浑身寒毛炸立,嗓子里吼出一声:“你们在哪!”
“半烟?”
“快过来!”
白小姐和丘布的声音前后响起,我顿时大喜过望,卯足劲飞奔而去,掉了一带能量棒都没来得及捡。
绕了个弯,眼前出现光亮,我冲刺进山洞。
“呼!”我弯腰低喘,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景象,顿时愣住,接着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白小姐扭头道:“快过来帮忙。”
手一松,食物和水哗啦掉在地上。我冲上去抱住她,“吧嗒”一下亲了一口,欣喜若狂道:“你太聪明了!”
第14章
白小姐一把推开我,沉声道:“正经点。”
伞兵绳结成一个个环扣,从山壁上面垂下来,像简易版绳梯。白小姐顺着爬上去,将固定帐篷用的地钉递给丘布。
丘布像一只壁虎趴在山壁上。下面有两个岩钉,挂着两个绳环,像踩马镫一样踩在上面。臀部左右和左肩上有三个岩钉,登山绳绕在上面,形成一个三角形,将他后背兜住。
像是被蜘蛛网钉在墙上。
我扫了一眼,转身去捡掉在地上的水食。
“半烟。”
白小姐喊了一声,我扭头看她。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她居然愣着没说话。
我急忙问:“怎么了?”
她指指洞口,轻声说:“你去解决一下。”
我一愣,尴尬的走出去。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矫情的,飞快的解决完。回来发现白小姐已经爬上山壁,开始固定自己。
“快上来。”她指了指自己腰包,“东西我带上来了。”
我也不敢耽误,手脚并用往上爬。绳梯简陋又没有固定点,摇摇晃晃,爬起来特别费力。我一手抓着白小姐那边的绳子,一手扣着左肩岩钉,身体紧紧贴着岩壁,小心翼翼踩进踏脚的绳环里。
我勉强松了口气:“好了。”
白小姐倾过身:“嗯,你别动,我帮你固定绳子。”
仅仅靠脚上两个环跟手臂,想要在山壁上攀附一夜,实在太难了。但背后有三角绳网,形势就大不同。那时候人就像是被钉在墙上,想下来都不容易。
我感觉身后的绳子在收紧,顿时安心不少。侧脸贴着墙壁,冰凉岩石透着舒服的凉意,我浑身一哆嗦。
“别动。”
白小姐的声音冷静沉稳,我只好怏怏的说:“你看见了?”
“嗯。”
蜮虫从洞口涌入,密密麻麻源源不断,已经占领半个山洞。我们说话间,只剩下一角地方。
丘布突然问道:“它们会上墙吗?”
我说:“不会。”
要是会的话,刚刚它们就从山洞顶爬过来了,根本不用等火熄灭。我更担心它们喷黑沙,不知道我们现在的高度够不够。
白小姐说:“关手电筒。”
山洞里顿时漆黑一片,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心里发毛。也不知道那些蜮虫在干什么,会不会叠罗汉爬上来,我忍不住问:“它们会不会爬上来?”
脱口而出,我立马后悔,好在无人回答。
过了一会,丘布说:“没有,它们都在下面。”
我稍稍安心,问白小姐:“现在几点?”
“六点三十五。”
过得还挺快。看来兔子尸体燃烧的时间,比我预计的长。现在六点半,到明天六点半,还有12小时。按道理,它们应该在天亮之前退回湖里。
但蜮虫的作息如何,我们一点都不了解。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太少,一切坐等熬过今夜。
“丘布。”
白小姐突然出声,我吓了一跳,连忙低声问:“怎么了?”
“没。”丘布沙哑的声音传来,顿了顿说,“瞌瞌睡。”
说实话,我更困。4天的时间,飞机、皮卡、大巴、拖拉机。上天入地,与人斗、与虫斗。现在吊在墙上,心里还绷得紧紧的,眼皮却跟涂了胶水一眼。
但我不敢睡,一点都不敢。
蜮虫这会没动静,不代表一直没动静。岩钉和绳子结不结实?就算结实,身子一歪也很容易摔下去。不能睡,不但我不能睡,也不能让他们睡。
我想了想说:“丘布,你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吗?”
“嗯。”
丘布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我心里突然一提,想起来一件事情。但我不敢说,担心说出来白小姐和丘布害怕。
我想了想又问:“兔子是你带上山的吗?”
丘布说:“不是,我不认识他。”
我霎时间一愣,丘布怎么可能不认识兔子。他带出去的东西,难道不是卖给兔子的吗?
如果不是兔子,那会是谁?
而兔子,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山壁上的凉意透过皮肤,一直凉到我心头。我满腹的疑惑,在舌尖转了又转,始终没有问出口。
我轻咳嗽一声,说:“我刚刚发现,兔子身上有黑沙旧伤。可能是兔子到山洞里,天黑蜮虫涌入。他拿着登山镐攀上岩壁,但是因为高度不够。蜮虫觉察到他,喷出黑沙。蜮虫离开之后,他打算离开,却支撑不住倒地昏迷。”
白小姐问:“可蜮虫昨天在湖边,难道它们不是集体行动,也会兵分两路?”
我想了想,也许他前天到山洞遇险昏迷,昨天因为我们在湖边,将蜮虫吸引过去,所以他没有遇到虫群。如果这样,那黑沙的毒反应可能比较慢。它会让人陷入昏迷,然后.....
我打了个哈欠,正要说话。白小姐拿出食物递给我:“吃点东西,PowerGel能量胶,拿铁味。”
我这会眼睛已经适应黑暗,隐约可以看见,边找撕口边问:“这么洋气?含咖啡因么?”
“每袋50毫克。”白小姐说着喊丘布,“丘布,直接吃就...!”
就听“哗啦”一声,白小姐身体猛然一倾!底下蜮虫沸腾起来。我来不及思考,伸手一拉,抓住她右臂。
我一手抓绳子,一手抓着她,咬着能量胶又舍不得松掉,嘴里说不出话,只能“呜呜”两声。
“没事。”白小姐吃力的说,“丘布?醒一醒。”
我心里一沉,只怕是蜮毒发作。想想兔子,丘布大概是醒不来了。
白小姐将丘布拉正,又用绳子在他身上绕了几圈固定住。我帮不上忙,只能一直拽着她的腰带。
我听她喘息声,嘀咕说道:“昨天他还要杀要剐的,今天就倒好。要不是你,他就喂了蜮虫。”
白小姐轻笑道:“生死之地,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顿了顿,她又说:“现在少一个人,你要不要再吃一块?”
“...吃。”
我吃完东西打了个哈欠,白小姐大概是听见了,她问:“半烟,这里的文物是什么年代的?”
我揉揉眼睛,思索道:“我又不是搞考古的。我看那些玉器,跟三星堆和金沙遗址出土的很像。古蜀文明上能追溯到三皇五帝,下到战国。这里几千上万年,又没文字,又经常断代,神秘的很。不过正因为如此,才能孕育出独特的文明。文物很有辨识性。”
白小姐问:“就是说你不知道?”
我笑道:“你别急嘛。虽然我不是搞考古的,但大概也能分析出来。首先,我们说说古蜀的历史。明文有记载的,三王两帝。蚕丛王、柏灌王、鱼凫王,望帝杜宇、丛帝鳖灵。”
白小姐突然说:“望帝春心托杜鹃?”
“恩,这个望帝杜宇很有意思,回头再讲。”我像壁虎一样趴在墙上,却有种老师上课的感觉,轻咳一声,“就目前来说,已经发现的,有四处遗址,分别对应古蜀国不同时期。宝墩遗址属于新石器时代,属于蚕丛王、柏灌王。”
“三星堆比较有名,你肯定知道的。铜立人、青铜神树,它们都属于鱼凫王。后面就是金沙遗址,它属于望帝杜宇。最后是丛帝的开明王朝,属于晚期古蜀文化。浦江船棺墓葬遗址,跟之前区别挺大。”
白小姐沉吟道:“你的意思,这里可能跟三星堆遗址中后期或者金沙遗址同期?”
我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
白小姐道:“你话里的意思太明显。”
“好吧。”不过这种关系历史的问题上,我怎么能退缩,“三星堆中后期到金沙结束,这里面有年时间,至少涵盖两个王朝。你猜是哪个?”
“你发现了什么?”
我忍不住撇撇嘴,嘀咕道:“你也太神了。你还记得岩壁巴蜀图语吗?说不起来还是你发现的呢。”
白小姐有些吃惊:“你看得懂?”
我可不敢这么吹,连忙说:“怎么可能...多少前辈高人研究多少年。我要看得懂,早进社科院考过所啦。”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下面的蜮虫群动了动。我下意识缩缩脖子,压低声说:“我看不懂,不过巴蜀图语有些代表图腾或者族徽,而且数量少,很多是个例。所以只要对比之前出土文物的时间,就能知道个大概...你还记得那个,丛帝族徽吗?”
“记得”
我得意的笑起来:“你肯定不知道望帝杜宇的故事。史书记载‘杜宇从天堕,后为蜀王。’杜宇从天而降,教会百姓耕种。古蜀国在杜宇手上迎来盛世。
望帝末年洪水为患,老天爷正好送来一个会治水的人。说‘鳖灵尸随江水上至郫,遂活,与望帝相见,望帝以鳖灵为相。’所以开明王朝的第一任王,丛帝鳖灵,最开始是望帝杜宇的宰相。他不是古蜀国人,在蜀地没有族群,当然之前就不会有族徽。”
“所以,这里最早不会超过望帝末年?”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微博:多吃快长
我会在微博放一些关于咫尺山海的图片。
第15章
可能我一下说的太多,需要消化。白小姐沉默不语,我有些无所事事,低头看着底下黑压压的蜮虫。它们这么安静,显得格外无害。想想兔子冰冷的尸体.....
“呕!”
白小姐一惊,连声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
我缓了口气,拜拜手,问:“现在几点?”
“八点一刻。”
“时间过的好慢。”我叹了口气,轻轻甩甩头。唉,没事想什么尸体,简直要命。
白小姐看着我,低声道:“半烟。”
我伸手去摸水袋,应了一声:“嗯?”
“没什么。”
我把水袋吸管送到嘴边,闻见手上的血腥味。兔子残破的尸体浮现在我面前,我咬着吸管说:“我把兔子烧...”
“给我讲讲望帝...”
我们两个同时开口,又同时不语。气氛有些压抑又有些尴尬,我伸手抓抓额头。
白小姐突然双手抬起抓住绳子。我自己有变,连忙问:“怎么了?”
白小姐说:“我脚下的钉子松了。”
我一惊,想起之前她递给丘布的地钉。地钉像数字7,是用来固定帐篷的。通常是穿过帐篷四周的扣环,直接按进泥土里。跟岩钉是作用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
我顿了一下,直接了当说:“把丘布推下去吧。”
“半烟。”白小姐无奈道,“你忘记曼达了么?”
我顿时反应过来,要是丘布也变成曼达那样。蜮虫爬进他嘴里,然后他站起来,那时候...我不敢在想。
我小心探出一只脚,勾住梯绳挑上来,递给白小姐:“在你腰上绕一圈。”
白小姐真掉下去,我胳膊上的力气肯定拉不住。于是就把绳环往肩膀上挪。绳环卡在胳膊肘的地方,一个手实在不好弄,我扭头想用嘴咬。
这眼睛余光一瞥,霎时肝胆俱裂。蜮虫不知何时垒砌一座小塔,叠罗汉一样一个压着一个,现在已经有一米高!
我连忙示意白小姐,她也是一惊,低声道:“要不要打?”
我这才想起她腰上挂着霰弹枪。当时纪宝套着背包行动不便,并没有把枪带走,此刻到给了我们一些依仗。
我想想不妥,枪声响动静大,不知道蜮虫会有什么反应。我让白小姐把丘布身上登山镐拿下来,等蜮虫塔再高一点再砸。
我把手电筒打开,试探着向洞口的蜮虫扫去。白光一闪而过,蜮虫躁动。我又惊又喜,难不成这些东西怕光。我连忙将白光对着地下。
只见这些蜮虫一个个有网球大小。长得很像吹气的鳖。两只前爪锋利,头成三角形,还真有几分像狐狸脸。手电光芒照去,蜮虫就探头东张西望。
我照了一会,发现这些蜮虫虽然会对光有反应,但根本不害怕。
“它们真有纪律性。”白小姐突然感慨道,“怎么做到协同作战的?”
地上密密麻麻,整齐铺满。外面的蜮虫爬到它们身上,一层一层叠高,就像渐渐隆起的土堆。既看不出如何交流,也看不出谁在指挥。
因为白小姐的问题,我稍缓紧张的情绪,咽了口唾沫说:“也许类似于蜂群或者蚂蚁,超声波、生物电、遗传...”
我胡乱说着,就见眼前一闪。白小姐手上的登山镐飞出,“啪”一下,砸在蜮虫塔中间。顿时虫翻塔倒,黑沙漫天。
我紧紧的贴着墙壁,生怕沾染到一点。还好黑沙喷射的距离和白小姐预料的一样,没有超过5米。
“嗖!嗖!嗖!”
吸空瓶子的声音又响起,我好奇看去,惊讶道:“它们在把黑沙吸回去。”这大概就是它们在洞口停留的原因。
发现蜮虫会叠塔后,我和白小姐都不敢掉以轻心。两个人不时侧头看看,生怕它们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我渐渐发冷,身上到处酸疼,眼睛皮止不住的往下掉。白小姐也精神不振,有一次甚至不小心将登山镐滑落,幸好绳子一段绑着她腰上。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渐渐没有声音。我实在困得不行,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脚步声。我睁眼看去,只见兔子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宛如僵尸般蠕动着向我走来。
我猛然一惊,睁开眼看去,只见兔子浑身皮开肉绽,乌漆焦黑,宛如僵尸般蠕动着向我走来。
“啊!”
我失声尖叫,白小姐猝然惊醒。我俩慌得不知所措,见黑色人影渐渐走来,不是兔子还能是谁!
白小姐将登山镐塞给我,伸手去拿霰弹枪。
我握着登山镐心慌意乱,偏偏贴着山壁,行动十分不便。我扭着头见兔子的尸体渐渐逼近,浑身冷汗淋漓。
——“呼!”
登山镐抛出,却是落了个空。我拖着绳子,连忙往回拽,却见地上蜮虫犹如蝗虫一般,瞬间将登山镐连同绳子一起压住。
我慌忙一抖,谁料到那些蜮虫竟然没有掉下去。我急了,手臂一挥,绳子带动登山镐在地上轮了半圈,好似拉犁在地里翻过。我这才发现,蜮虫腹部有四排须足!
再一看,蜮虫竟然抱着绳子慢慢爬上来。我霎时寒毛倒立,顾不得其他,将绳子扔出去。谁想绳子一段系在白小姐身上,我慌不迭的掏出匕首去割。
就听白小姐喊道:“小心。”
我眼睛一瞟,霎时瞳孔瞪圆。只见兔子离我不过三四米,他嘴边微张,里面探出一个三角脑袋!
“——嘣!”
一声枪响在我耳边炸开!
“嘣!嘣!嘣!”
兔子应声倒下,砸在虫群里。我耳中嗡嗡作响,脑海里空白一片,愣了愣,低头奋力割绳子。登山绳极为结实,急得我满头大汗。眼角余光闪过,就见打头的蜮虫脖子微微后缩,我心道不妙!电光火石之间,手中匕首顺着绳子甩出。
啪一下,将最前面三只蜮虫打掉。
我来不及高兴,连忙喊道:“把匕首给我!”
“没有。”
我一听眼睛都急红了,就见更多的蜮虫顺着绳子开始往上爬,我连忙吼道:“开枪!开枪!”
我吼完就觉不对,侧头一看。只见白小姐双手紧紧抓着绳子,半身悬在空中,正努力够向一个踩脚处。显然是霰弹枪后坐力太多,将地钉震落了。
我一边奋力的抖动绳子,一边探身往她那边凑:“快过来点,我帮你把绳子解开!”
她此刻一脚踩着丘布身上,双手抓绳,勉强挂在山壁上,想要过来,难于上青天。
蜮虫一边掉一边锲而不舍,沿着绳子渐近,三角脸上的皱皮都能看清。我心沉到谷底,手里的绳子有千钧重,烫的手掌发麻。
我扯下腰间的手电筒,随着往下砸去。手臂一挥,电筒飞出,同时黑沙在我眼前炸开!
“半烟!”
我下意识抱头缩成一团,只觉手肘出一阵火辣辣的疼。时间一瞬间凝固,心脏骤然停止。我回过神,我抬起手肘一看,有三四个黑点。心中暗暗庆幸那只蜮虫离得远,又懊悔自己胡乱挥胳膊。
“半烟。”
我闻声抬头,就听白小姐说:“快松手。”
“说点有用的!”我吼了一句,胡乱在身上摸索能扔下去的东西。
手碰到裤口袋里的盒子,我顿时欣喜若狂。之前纪宝要弄火球,我从兔子背包里找出一盒防水火柴。用完就塞裤口袋里直接给忘记。这会摸到,比捡到钱还开心。
我叼着火柴盒,伸手一划。
“刺啦!”
橘红色的火焰,犹如旭日东升的晨曦。破开黑夜的泞黯,在崖边的深渊里升起天梯。
我不敢耽搁,凑到绳子豁口处。岂料登山绳极为耐火,我瞥见蜮虫上爬,不敢冒险。瞄准方向,让火柴投掷出去。
只见呼啦一下,蜮虫好像训练有素的军队,瞬间散开。以火柴为中心,地上空出直径近2米的圆。
我顺势将登山镐往上拉,一旦靠近火柴,蜮虫纷纷掉落。我见状感慨道:“早知道弄几个火把冲出去了。”
白小姐道:“它们能在四五米的地方感应到人,但是对火的畏惧只有二三米。”
我想想也是,瞥了一眼兔子的尸体。估计就是因为如此,蜮虫喷出黑沙,所以没烧着。
我叹了口气:“可以用登山杖举在前面,不过登山杖也只有一米长。而且我们往上爬要淌水,不知道它们水里会不会怕火......”
户外火柴燃烧时间比较长,将近一分钟才慢慢熄灭。
我看着地上火光渐暗,问:“现在几点了?”
白小姐声音低哑的说:“八点二十七。”
我大吃一惊:“才八点二十七!”
白小姐没说话,我反应过来。看来之前那个八点一刻是谎报军情,说不定更早那个六点多的时间也不准。她怕我心里压力大,报时故意往后。这会精疲力尽,没想起来这茬,就给露陷了。
此时地上响起蜮虫蠕动的沙沙声,不看也知道,它们已经重新占领失地。
第16章
我吐出一口浊气,强行镇定下来,不去想那些东西,伸手去扣胳膊上的黑沙。
谁知道轻轻一碰,霎时疼得牙根发软。全身冷汗淋淋,肌肉不受控制的哆嗦。想起之前白小姐镇定自若的神情,我不由暗暗佩服。
不知道是气温下降,还是蜮毒发作,我身上开始发烫。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我迷迷糊糊中,感觉左侧一震。
“嘣噔”
岩钉松了。
这点声音在山洞里无限放大,犹如寂静中一颗炮弹爆炸。我缓缓抬起双手,慢慢握住肩侧绳子。生怕一点点风吹草动,将那根稻草压垮。
白小姐轻声说:“你右脚四点钟方向,半米距离,有一颗岩钉。那是固定梯绳的,应该很结实。”
我应了一声:“知道了,我脚下的钉子还挺结实。是左边的松了,没地方坐。”
没了三角兜,只能靠手臂和双脚,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反正现在浑身肌肉紧绷,不时抽搐一下。
白小姐跟我状况差不多,甚至比我还艰难一些。我舔舔嘴唇,安慰的说:“纪宝会来救我们的。”
说完我就开始担心,纪宝除了几个空包,几乎什么都没带,能不能在山里安全过夜都是问题。而且她要是下山求助,一来一去,至少两天。
“叮当”一声,岩钉掉在地上。
我心头一黯。不行,要再想想办法。这么下去,别说两天,只怕都坚持不到天亮。我抬起眼皮,见白小姐悬在半空,手臂轻颤,知她快坚持不住。
我越来越冷,额头的汗珠滚滚而落。汗水溅到眼里,我歪头在衣服上蹭蹭。如今是九月,天气炎热,又几番生死大战,我身上全是汗臭味。大概被自己熏着了,我越发头昏脑涨。
“半烟。”
我抖了一下,有气无力的“恩”了一声。喉咙干的发痒,可惜没手去拿水袋的管子。
“半烟,醒醒。”
我费力将眼皮睁开一条缝隙,看着白小姐愣了愣。这是我女朋友...真是奇怪,我怎么会有女朋友...
我脑袋里光影闪烁,突然身体一松往下坠去。顿时双臂剧痛,跟断了一样。这剧痛让我瞬间清醒过来,咬牙切齿的抓紧绳子。
手一松,下面就是蜮虫群。想到这么多蜮虫一齐喷射黑沙,我心底就直犯恶心。鲜血顺着绳子滴在我脸上,我愣了愣,张嘴咬住绳子。
“半烟,再坚持一会。”白小姐的声音透着欣喜,“虫群在动。”
我头晕晕的,不知道“虫群在动”是什么意思。
白小姐看着下面说:“虫群在躁动,可能是纪宝回来了。”
我有些难以置信,纪宝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也有可能,她上前之后手机有信号。打了求援电话,直升机应该很快吧。想到解放军,我一阵心安。
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我是盗墓贼啊。
我顿时一慌,连忙张嘴松开绳子,挣扎着说:“要是录口供,就说我们是来旅游的。千万别说漏了!”
白小姐大概没想到这上面,迟疑了一会才说:“难道不是吗?”
“对对对。”知道要获救,我顿时来了精神,舔唇嘱咐道,“千万别多说,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你履历清白,他们查不到什么。有事往我身上推,就说我骗你来的!”
白小姐轻笑一声:“好。”
我看她没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沉声严肃的说:“盗掘古文化遗址,至少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不判刑,留个案底,哪个单位敢要你。”
“嗯,我知道了。”白小姐顿了顿说,“半烟,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我嗅了嗅,空气里面的确一股淡淡的烟味。
“是不是用了喷火器?”我琢磨着说,“听说军用喷火器射程有几十米,对上蜮虫就是虎入羊群...啊!”
“半烟!”
一阵剧痛,我的右胳膊软软垂下来,不知是断了还是脱臼。我看着地下没头苍蝇一眼的蜮虫,脑中一片空白。
一只手,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获救。
我动了动右手手指,忍着剧痛摸到火柴。指尖插进盒子里,夹出一个火材棍。牙龈磕碰,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我冷静的好像灵魂出窍,摸索到火柴皮,顺着一划。
“——刺!”
灼热感从指尖传来,我手一松。
接着点燃第二根火柴,指尖微微有力,扔的稍微远些。
第三根...
身体突然一轻,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我下意识捂住头,就听一声闷响,我后背狠狠撞在山壁上。锥心刺骨的痛,浑身碎了一样,无处不疼,疼得麻木。
“呼咳!”我猛地呛出一口气,恍惚看见山洞顶。
白小姐厉声喊道:“半烟!”
我愣愣的回过神,这才发现因为腿上的绳环,我没有摔下去,而是被倒吊在空中。大脑开始充血,夹杂锥心绞痛,我眼前渐渐模糊。
“哗啦。”
我恍惚意识到,火柴盒掉了下去。
“半烟”
白小姐在喊我。
“半烟,坚持一下。”
不要动我,我疼。
太疼了,有什么勒住我的腰。疼得我忍不住要睁开眼,还来不及看清,身体又是一坠。
“嘶!”
我疼得惊醒过来,低头一看,腰上绕了两圈绳子。又看看脚下的地面,愣了半响,我才反应过来。
白小姐帮我在腰间绑上绳子,割断了我脚上的绳环。我此刻全靠腰上的登山绳吊在空中,怪不得疼得好像腰斩一样。
我看着空空的地面,难以置信的问:“蜮虫....”
白小姐将腰包掏空,点燃放在洞口。她拿着电筒一边小心观察,一边说:“可能他们在洞口弄了东西,蜮虫群受惊,在山道里撞来撞去。”
这下轮到蜮虫进退两难了。
我刚想松口气,就见白小姐打开钱包,将人民币往火堆上添。紧接着,钱包也放上去。
我用力一蹬,将脚上的鞋脱下来。她闻声回头,嘴角一扬,失笑道:“早知道给你买双塑料底的。”
火光映照,她在这暗夜中璀璨生辉。
“电池!”我舔舔唇,兴奋的说,“把电池扔火里,会爆炸的!”
白小姐握着手电筒,转身看了看,偏头笑道:“还是不要了,这个手电筒看起来不便宜。”
我长舒一口气,浑身瘫软。即便知道,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走了?”
“嗯。”
白小姐走过来,想帮我解开绳子。我摆摆手,让她别折腾。我现在只剩半条命,一点力气都没有,摔下去还不如吊着。再看她,碎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想来也好不了哪去。
她靠着墙边坐下。
我们两人都是精疲力尽,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不过白小姐隔一会就喊我的名字。我哼一声,作为答复。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脚步声。又激动又害怕,脑袋里浆糊一团,心里七上八下。
突然,一个黑人举着火把,从洞口冲进来,大呼一声:“哇!”
我隐约觉得声音耳熟,就听白小姐疑惑的喊道:“纪宝?”
纪宝把大火把扔在地上,呼的一下冲过来,一把抱住白小姐,跟无尾熊一样扒在她身上。
“啊啊啊!你们没死啊!太好了!太好了!”
好毛线。
我翻了个白眼,扯着沙哑的嗓子嚷嚷:“先把我放下来。”
纪宝松开白小姐,仰着头看着我,咧嘴哈哈哈大笑。
好在笑归笑,她立刻爬上来把我解救下来。
“嘶!轻点轻点...”
“看你矫情的。”
白小姐拿来急救盒,帮我处理伤口。我靠着岩壁,看着在岩壁上攀爬的纪宝,狐疑的问:“就你一个人?”
“是啊。”纪宝得意道,“姐姐我厉害吧。单枪匹马,独闯天涯。”
我心里石头落下,也不计较她小人得志,又问:“你哪找来的火,怎么稍等满脸黑漆马糊的。”
纪宝勾着丘布身上绳子,扭头鄙夷的说:“宋半烟,你伤到脑袋瓜儿了吧。这荒山野岭,全是树。我都怕引起山火好伐,那可是要坐牢的。”
怕烧山坐牢,你怎么不怕盗墓坐牢——这话我当然没说出口,靠在山壁上闭目养神。
纪宝忙活半天,终于把丘布解救下来。她气喘吁吁的说:“照我脾气,就把他吊死这里,那也算是替天行道。”
我说:“好歹同生共死过,再说,他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白小姐道:“最好能醒过来,要不然我们七个人进山,当地人全死了。不要说公安局那边,只怕走不出村子。
我和纪宝一听这话,顿时惊醒过来。
死透了的曼达、老螃蟹、兔子,生死不明的村支书。丘布要是也死了,只剩下我们三个外来人,实在太可疑了。
我连忙说道:“纪宝,你背上他,我们赶紧走。”
纪宝面有豫色,絮絮叨叨的抱怨:“我哪背的动他啊你看看他这体型简直了...哎呀妈重死了,简直泰山压顶。”
白小姐将我扶起来,我们不敢丝毫停留,赶紧往洞口都去。
“哎哎,把火把拿起来。”
我听着纪宝嚷嚷,弯腰拿起火把。她砍的树,木头里有水分。虽然点燃了,但烟火缭绕的,特别呛人。
我嫌弃的说:“这...咳咳咳,蜮虫是被熏走的吧。咳咳...咳咳。”
纪宝哼哧哼哧的说:“矫情吧你,榆钱树又不是毒气弹。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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