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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陪你等雪的复旦人周报

“大雪”这天，复旦没有盼望到一场大雪。

为了雪，等着风一点又一点凉下来，仰头看着天时却只等到了黄昏又早一些抵达。

失落着，失落着，好多人记忆里的雪又悄悄地下了一回。然后，就想起了某个人，某家店，和某段不肯随着雪一起消融的情感。

编辑丨张凌怡金梦恬

记者丨鲁子旭莫静莹

文丨鲁子旭

南梦

“大概是温温柔柔的那种，没办法让人陷进雪里拔不出腿，也没有咆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寒风，就安静地慢慢地落下，一片片，一丝丝，一絮絮，织成一片纯白。”

湖南的雪是怎样的？

小言给出了一个来源于印象的模糊描述。

比起南方零零碎碎不痛快的雪，她更能记得的是一些热腾腾、闹哄哄、与吃食有关的日子。

小言最喜欢的一家中式点心铺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小吃店和甜品店遍布。一到冬天下雪的日子，整条街尤其热闹。她常在雪天和朋友们去看电影，街边刚出炉的食物蒸腾着温热的白雾被摆到柜台上，又被呵着雾气的顾客们捧走。“食物很热闹，人们很热闹。”

而每次看完电影之后，小言都会在一家中式点心铺用玉米饺子解决自己的晚餐。饺子里的玉米很甜、肉很细腻，配上那家秘制的辣酱，这样的搭配就足以勾引味蕾。“虽然我经常一不小心放了很多辣酱导致饺子很辣很辣，但是一口下去被辣到额头上沁出细汗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后来，那家店搬走了。她再也没有吃过似过去雪里美味的饺子。甚至高三压力大到快要崩溃的那个冬季，她在打给妈妈的电话里哭诉了整整十分钟，为的却只是一家关了许久的玉米饺子店。

和南方薄雪融化一样悄无声息消失的一家店。

从前，她根本没有想过要给那家店、那条街拍照片，后来再翻找，只剩这张莫名的图片，路灯昏黄，现在想起来就有一种围炉夜雪抿酒话过往的味道。

雪淹酒馆，小言摄于湖南

“只要我还没有去过北方，我就有一个独属于我的、北国的冰雪世界。”

Undingable并不喜欢南方的雪，这种冷到极致，偏偏又不肯痛痛快快下一场暴风雪的感受让她不舒服。——所以她执拗地幻构了一个轰轰烈烈的雪国。

“北方的雪一定不要像南方雪一样躲躲闪闪，捂在老天爷怀里，等到最后落下还舍不得似的，像是指缝间漏出来的冰屑。

“它一定要能够大到一夜间足以盖满一座城，最好梦醒的时候就停，或者只是飘一点小雪，睁眼先看到窗上白雾，手掌抹去不会觉得冷，因为外面寂静的白色太美，不对，应当是吵闹着的，不经世事的孩童裹得严严实实，护耳帽沾着雪歪戴在圆滚滚的脑袋上，是被雪球砸中了。在炕上哪有起不了床的道理，只觉得燎人，盼着望着扑进雪里，叫喊，呼笑。

“还要有麻雀和猫，麻雀在雪地上踩，家猫在屋脊上踏。眼见着青灰色的石砖里嵌上了雪屑，烤炉时不时被铁钳拉开，跳出一点火星，坠落在地上，融化在雪里。焦黄的红薯递给了顾客，在雪地里，人就抱着大大暖暖的烤红薯啃，一嘴心急的烫。”

讲述着她的雪国梦时，她也在一点一点地掰碎烤红薯，热气和香气是联通南北的桥梁。

老树、胡同与雪

“在南方的冬天盼雪，我学到的就是期待，期待到终点，就变成惊喜了吧？”

知木见过的雪都是断断续续的。不仅是在飘落的时候零零碎碎，落雪的年份也大多是间隔的。甚至有时候他并不会很刻意地记住这一年是否下过雪。当雪迟到多年才落下的时候，他才会发觉，原来好多年没有下雪了。

高二那年的冬天就是如此。是傍晚的一节自习课，外面暗蓝色的天空看不出云，教室两侧靠窗的地方有一点吵闹与骚动，知木抬头就看到雪，室内光线照亮了那片贴着窗户飞旋的雪。“谁也不知道这场雪是怎样下起来的，其实也不会考虑这点，大家都在偷偷地贪看打着旋儿的雪花。”

那天放学，带了伞的同学都不愿意撑，就戴上外套的帽子，走在旁边开着腊梅的石砖路上，闻着清香，几乎是只在诗里读过的场景。而旧旧的书院黑瓦上有了一星一点的雪粒，知木心里清楚，南方的雪很难积起来，但还是忍不住想象着明天能够看到白雪覆盖着的黑瓦。

“那一年刚好是我们在老校区的最后一年，真的没有想过会有一场雪，就好像老天爷特意下一场雪为我们送行，让我们记住老书院。现在想起来，其实那晚的雪刮得一塌糊涂，一点都不唯美。”知木笑着说。

“我会加倍地期待复旦的雪，毕竟这是一座新的城市，它也许会带给我新的惊喜。”

襟江书院雪景，知木摄于泰州

北乡

“那是一种北方独有的浪漫。”

赵卅在复旦的日子里会思念家乡的雪。浪漫的最开始不是初雪的惊喜，而是落雪前一天。“只要傍晚时看到远处的天空通红通红，那明天八成有大雪，还是鹅毛的那种。”

不懂浪漫何意的小时候，只知道下大雪意味着放假、玩耍、快乐。摔跤了也只是觉得身上挂着雪还挺好玩。

那时候，小区里小池塘入冬就上冻，胆子大的小孩会在冰面上跑来跑去。

池边亭子里瓷砖滑腻，“我记得老想着，是不是有老头在这走摔个大马趴。但是老头怎么会故意往瓷砖上凑呢？也只有我们这帮小子会故意在上面滑来滑去。“

冬日里的村庄留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干净的雪。他记得，那年头，大家好像还根本不知道啥叫雾霾，雪干净得很。过年回村玩，疯够了就找片雪，手捧起来就往嘴里塞，虽然给嘴冻得够呛，但是肚子却没啥事，过会儿找点啥东西，找家灶火台就给烧了，烧完拍拍灰就下肚了，一冷一热吃着，肚子照样不会疼。

后来他来到衡中，下雪时他待的最多的地方是楼顶，那里平常几乎没人去。下雪的时候一点脚印没有。他就喜欢踩一溜脚印，找个能坐的地方坐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呆着，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就什么也不干。坐在那里，能够看到落下的雪很快又把踩出的脚印覆盖成浅浅的一层，回到一片纯白。“就是最自然的状态。”回忆时赵卅给出了一个笃定的评价。

“现在雪不行了，不光变脏了，我感觉也变少了，像那种鹅毛大雪好像印象里很少了，小时候经常趴在窗户边上看雪，一看就是好长时间。”说这话时，赵卅正看着窗外，那里并没有雪，只有被楼群遮挡的北方，万里之外的大雪和一个曾经趴在窗边的男孩。

“我看最近有个新闻，说南方得新娘子嫁到东北，半夜在窗边看大雪，一看就是一夜，老公看到了，半夜起床陪着老婆一起看大雪纷飞。好浪漫。其实现在的话，也是我羡慕不来的。”

孤灯、片影、雪夜，赵卅摄于沧州

“捂雪其实有两种意思。”

徐秋南在北方的农村长大，到上学的年龄才进了城。

祖父到田里，他也去田里。祖父侍弄庄稼，他就玩雪滑冰。冬天的夜幕是瞬间就垂下来的，祖父收拾了农具，背起箩筐，牵上他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徐秋南觉得头上的帽子开始越来越重，就把头一低，往前一探，抖一抖，雪就扑簌簌地滑落。回到屋里，他总是松开祖父的手，匆匆忙忙地往煤炉前一凑，甩掉两只手套，看着手掌映上橘红的火光，暖暖的。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祖父背后的箩筐其实最上层已经覆了厚厚一层雪了，很重。”

村子兴用广播，雪大了就听到杆上的喇叭用方言喊着，庄稼捂雪了，连喊几声，伴有吱吱的电流声，这之后就是密集的靴子陷入雪里的疾走声。再回来的时候，炉火旁多了一堆苞谷。“掰的时候真的很冷，烤火时又好暖和。”

后来，进到城里读书，再次见到捂雪这个词，它的语境和意味都已经变了，“老天爷在捂雪”，指一种蓄势，天地之间闷闷的，等待一场轰轰烈烈、铺天盖地的大雪。

“可我想到的还是，村里又要忙起来了，不知道祖父祖母还背不背得动那筐苞谷。”

苞谷捂雪

空愁

“只要北方一下雪，我就很想家。”

年11月18日晚，

小北收到家乡初雪的消息的时候，她刚刚从教室里走出来，被入冬的寒风刮了个正着，那天是初四，没有月亮。朋友圈被“下雪啦”的惊呼刷了屏。她给家里打了电话，论不清是接连而来的pre压力导致，还是因为想家了。说着说着，她就哭了。“爸妈以为我受了委屈，或者怎么样，但其实没有。”

那为什么会哭？

“就是需要一个契机，有一个击中我的点，那我想就是雪。”

年，复旦无雪。小北收到了爸爸发的家里下雪的照片，照片里看到的雪很大，回家以后，马路已经清扫干净了，绿化带里残留了一些积雪。“我看着雪好像很稀松平常。真正美好的是下雪的一瞬间吧，或者说，早晨起来看见未被破坏的白茫茫的一片。”

年，复旦大雪。那年的雪，小北本来没有想记住它，是后来两年久盼无雪时才明白它有多么珍贵的。但她一直记住了那条朋友圈，喜欢的男孩子拍了满天的雪花，发了视频。

“现在不联系了。就，故事好像总是和冬天有关，冬天过去，就结束了。”

三月雪，小北摄于家乡

“在适合总结的时候来场雪有那么点‘雪泥鸿爪’的时间流逝感和……生活划过某个轨迹的真实感。”

妙之大概会永远记得这一年。雪由年初从英国曼彻斯特刮起，又在年末的复旦重现。

曼彻斯特的冬天很冷，雪花裹风打脸是会痛的。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个晚上听着外面的风声雪声读essay。但她记得自己前一年离开上海时，机场也下了雪。她有时候就会觉得雪像是一种隐喻，冷冷的，和英国的建筑很像，尖尖的顶，有着棱角，触碰到会刺痛。

再次回到复旦，是在没有预料到的时候下起了雪。无声的，在一群人冲出教室拍摄时才会发觉。那晚三教很热闹，回寝的路上，妙之的围巾上落满了雪花，就是那个瞬间吧，她回忆起曼彻斯特。

“刚好在很希望下雪的时候下了雪。”

曼彻斯特街道雪景，妙之摄于曼彻斯特

雪愿

Mo：洁白柔软，厚实得能打一场雪仗。

妙之：希望能在初雪当天去DQ吃个暴风雪。

匿名：骑车到好友的楼下，大喊，“下雪了别睡了，下来玩！”

栀子花：不冷不热的雪夜，长途汽车里，耳机里放着《认真的雪》，邻座忽然落座的女孩，恰好是她。

皮皮虾：可以堆起来，可以踩脚印，可以团成团，不阻碍交通，不压断树枝，不冻坏水管。

梦中的雪人

小言：至今还没有滚过大大大大大大雪球，也没有堆过用小桶子做帽子、胡萝卜做鼻子的等身大雪人，也没有人在我摸不到雪的时候在雪地里写我的名字(｀^′)在我回家之前让我在复旦玩一玩雪吧TT最后许一个小小的愿望请让我拥有一个不只是陪我玩雪的人！

赵卅：期待今年过年会有这样一场雪吧，我一定会趴在窗户旁，眼睛眨都不眨地注视着每一片雪花，记住它们每一片的归宿，我想独占这浪漫。

赵淑芬：我还记得高中时候下过的一场大雪，在明黄的灯光下，英语老师取消了那节课的教学任务：“为了纪念这场初雪，我摘抄了一些关于雪的句子，这节课大家可以自由翻译。”后来我对大雪的印象极为模糊，只对那明黄的灯光印象清晰。年的冬雪，最好也像这样也好。如果遇不到一个能像冬雪一样叫人又冷又快快乐乐地打哆嗦的人，至少要在下雪时躺在被窝里看像雪一样纯净的小哈利，或者是把WA2（白色相簿2）的冬马线打通关，让那段又纠结得叫人胃疼又刻骨铭心的爱情葬在雪里。我的大学里几乎没有梅花，也没有可以联句的同伴，所以芦雪庵的盛况大概是不敢奢望的。

年复旦初雪

我们在期待一场新雪，

又或许我们期待的不只是一场新雪，

我们希望的是它能覆盖旧雪融化留下的水渍，

带来在年末被纯白淹没的快乐，

然后拥抱这份迟到的惊喜。

部分图片源自网络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原标题：《聊聊丨往年的雪今年又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