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心痕59芳心难测

撰文/江浔·陕西西安

编辑/渝夫·河北石家庄

一场原本单纯的同学聚会,由于傅丹阳和王静的突然造访而变得别有韵味。

年轻真好,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成年人真可悲,真真假假,真假难分,词不达意,言不由衷,除了谎言还是谎言。

感谢江浔给我们讲述了如此青春和美好的故事。

第十二章幽梦沉沉

(五十九)芳心难测

仲远哲在家度过了一个温馨、热闹、欢乐、祥和、愉悦的春节。

虽然父亲身体的确尚在恢复期,但仲远哲明显感到,寒假回来的这段时间,父亲的心情、精神一天天明显变化,身体自然恢复得也比较快。

仲远哲上了大学,还得了奖学金、有了助学金,电厂给的钱还有剩余,暂时没有了近几年一直泰山压顶般的经济压力,一家人团圆团聚。明显感觉到,奶奶高兴,爸妈开心。刚过了腊月二十,就杀了年猪,办了年货,买了鞭炮,用妈妈的话说,今年一家人就是要开开心心过个肥年。

大年三十,仲浩民本来打算晚上喊村庄上几个平时比较要好的一起喝酒吃年夜饭。但一想,自己受伤住院刚回来不久,喊别人吃饭倒像是在提醒别人来探望一样,又觉不妥。哪想到,刚吃过午饭,陆陆续续竟像约好了般来了很多人提着东西探望,他和母亲、妻子又感动又高兴,这么多年来,何曾如此被人在乎、被人瞧得起、被人重视过?

四邻八舍真诚探望,又赶上除夕,自然要好好招待。吴曼玲和婆婆早早就钻进厨房,下午来的人太多,至少也得开两桌。婆媳二人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色全黑,电视中《新闻联播》序乐响起,才算把两桌菜做出来了。

四茶八热、六荤六素,整鸡整鱼、提肘、牛羊肉应有尽有,烟是十块钱一包的“帝豪”,酒是五十块钱一瓶的“皇沟”,已是当时乡下待客最高标准。

仲远哲和弟弟逐家去请,就是有几户下午没到家里来的,爸妈也都交待他们都要喊到。一下来了近二十人,堂屋正堂两张方桌,坐得满满当当。

只有一户,仲远哲和弟弟没去喊,因为爸妈提前有交待,这个重要的户、重要的人,爸爸要要带着从大学回来的仲远哲亲自去请。

看看人基本到齐,仲远哲随着父亲刚刚走出大门,却突然看到他们正要去请的人正向他们走来,手里还提着东西。

“红兵哥,我和远哲正说到你家去喊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虽然孙红兵已经当了近二十年小西楼村民小组的小组长,前年还被选为村主任,但仲浩民仍依然亲切地喊着他儿时的称呼“红兵哥”。

这个孙天淇最小的儿子、孙家人眼中的另类,在孙天淇还是队长、小西楼人人都恨得牙痒痒时,就有着很好的口碑和名声。同父亲和两个哥哥完全不同,孙红兵打小就心地善良,从不仗势欺人,总是变着法地帮这个助那个,在那个动荡不安、命如草芥的年代里,不少人因他的偷偷帮助而活了命。当时队里人都说,不知道孙天淇哪辈子积了大德,能生出这么仁义的好儿子,就凭这样的儿子,他作多少恶孙家也不会败落。果然,批斗那会孙天淇被清算,红星红旗也受到了牵连,孙天淇一气之下,一根麻绳彻底解脱,但大家就像选择性失明一般,自始至终没人为难孙红兵。人民公社运动结束后,地分了、牲口分了、农具分了,凡是能分的都分了,大队改成了村,生产队改成了村民小组,农民第一次听说了选举这个词,居然让他们自己选谁当小组长、谁当村主任。小西楼的人都兴高采烈聚在村庄中间那块空地上,每人发了一张选票,会写的字自己写,不会写字的找人代,最后一统计,孙红兵得票第一,46人投票,他得了43票,无可争议地成了小西楼村民小组小组长,后来又进了村委,前年又被村里选为村主任。

“事情重要,不请自到。”孙红兵开了句玩笑,又拍了拍仲远哲的肩膀说道:“远哲上了半年学,这个子又长高了,得有一米八了吧。浩民,到门口了还不请我进去喝酒?”

身为村主任的孙红兵亲自提着东西来看仲浩民而且留下喝酒,不仅让仲家人感到特有面子,也使已经坐在堂屋里的人对仲家另眼相看。其实,越是在农村,越是崇拜权力,越是对等级充满着根深蒂固的敬畏。他们认为,村主任大年三十探望一个普通社员、并留下来喝酒喝饭,是一件不可思议又不得了的大事。他们想,一定是仲家出了大学生,村主任才会如此重视、如此高看。

菜陆陆续续上,酒连连续续喝,话断断续续说,欢笑声、叫喊声充斥着仲家小院,也弥漫回荡在小西楼的上空。

站在里间、望着正堂,仲王氏禁不住热泪盈眶。几十年担惊受怕、大半生劳碌奔波、一辈子含辛茹苦,她白天哭过、夜里哭过、走着哭过、坐着哭过、人前哭过、人后哭过,可何曾想过仲家能有今天,何曾想过她有一天能哭得如此畅快、如此舒心、如此激动、如此高兴。

这是仲王氏最开心难忘的除夕之一,另外一个同样令她开心难忘的除夕,是十八年前,正是在那个除夕,儿子娶了媳妇,她有了儿媳,仲家有了家的样子……

东奔西跑串亲戚,转眼到了正月初七。当时,农村包括乡镇中小学还都是正月初八寒假开学,以往,仲远哲每年都是赶在初七晚上邀上三两同学去傅丹阳姑父家“看望老师”。可今年,他不打算再去了。他想,既然已经焚了书信、下了决心、做了决定、认了放手,何必还要相见,何必徒增伤感呢?

吃过早饭,仲远哲正准备再去那间茅草屋去看看他,给他送点吃的东西。还没走出院子,却看到他的初三同桌、初中时最好的朋友王林骑着自行车来了。

仲远哲早就想去找他了。初三一年,他们同桌而坐,虽然王林成绩不是太好,但两人志投意合,整天玩在一起。初中毕业,王林没有考上高中、中专,只好回家。高一时,仲远哲只要周末回家,就算时间再紧也会到王林家去一趟,见个面,聊聊天,虽然生活已经在他们间悄然改变,他们的共同语言也似越来越少,但仲远哲依然珍惜这个无话不说的同桌、谈天说地的朋友、共娱共乐的玩伴。高二下学期刚开学,他听人说王林要到南方打工去了,因不是周末,特意请了一天假回去送他。后来,王林去了深圳打工,他们见面的机会更少了,但王林每年春节都会回来过年,他们春节也总会见上几次。

仲远哲从放假回家就打听王林有没有回来,还到他家去了一趟,听他爸妈说,今年南方也下了大雪,铁路都不通了,王林打回了电话,说是恐怕今年回不来了。仲远哲正自为第一个大学寒假没有见到初中好友而感到遗憾,没想到王林竟突然到了他家、站在他面前。

“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仲远哲上前抱住王林,高兴问道。

“哈哈,脸先着地的吧。”王林调侃自讽,“折腾到初三才到家,谁能想到南方也能下那么的雪,公路、铁路、航路,路路不通。”

两人寒喧一阵,互道一年来彼此境况。王林告诉仲远哲,他已经当上车间小组长,每个月能挣两千多块。仲远哲唏嘘不已,简直难以置信,他听说他们大学里的教授一个月也不过两千块钱,没想到初中毕业的王林出去打工两三年竟然能领到那么高的工资。他给王林讲了一些大学里的见闻,还特意讲了一些好玩的事,心情很好的两人一阵阵笑得前俯后仰。

“阿哲,不跟你闲掰了,我今天来想给你商量两件事。”王林止住笑,一本正经说道:“一是想问你,晚上几点到赵老师家去。二是想告诉你,初三时我们玩得好的几个同学一起商量了一下,毕业好几年了,打算搞个同学聚会,初步意向定在你家。”

“在我家聚会?”仲远哲下意识一问。

“一来你是咱们几个中唯一考上大学的,大家感觉在你家聚有意义;二来,有几个都听说叔叔受伤的事,也想过来看看。”

“好,我这两天就准备准备。”仲远哲一直有种感觉,他的这些连高中都没考上的同学,反而特别看重同学之情,“赵老师那,我,我今年不想去了。”

“哦,你和傅丹阳闹别扭了?”显然,王林知道仲远哲对傅丹阳的感情。

“你别问了,反正不想去了。同学聚会我好好准备,初十等着你们来。”

“好吧,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既然说定了我就去通知他们了。”王林又给仲远哲奶奶、爸妈打了个招呼,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被王林提傅丹阳一扰,仲远哲也没有了去茅草屋的心情。

仲浩民、吴曼玲听仲远哲说同学要到家里来聚会,自然十分高兴。又是两天忙碌准备,初十一大早,吴曼玲早早起来,把房间收拾得利利索索,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早饭后又和婆婆一起钻进厨房,精心准备中午的饭菜。

十点刚过,就有同学开始三三两两来了。他们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礼物,明显有借同学聚会来探望的用意。

将近十一点半,该来的同学都来了,可王林却依然未到。仲远哲不禁纳闷,这个凡事一向最积极的王林,今天怎么回事,竟迟迟未到?

把同学让进堂屋,妈妈逐人为他们倒了茶水,大家围坐一起共叙别来之情,开怀畅畅,谈笑融融,欢声洽洽,实是令人愉悦的难得好气氛。

当然,他们更多的还是不停问仲远哲大学里的生活。这些一生注定与大学无缘的人,对大学生活有着高不可攀、远不可及的神秘感。仲远哲一边给他们讲着,一边凝神听着大门的动静。

将近十二点,他终于听到了敲门声。仲远哲知道定是王林,心里想着打开门就要劈头盖脸先训他一顿。急忙冲过去,拉开大门一看,仲远哲一下愣在那里。

棕色长筒靴,浅黑色牛仔裤,火红长款羽绒服,和在郑州时一模一样着装的傅丹阳,站在王林身旁,手提一兜东西,正笑吟吟看着他。

“丹阳?你……”仲远哲又惊又喜。不是说放下了吗?不是说结束了吗?不是说再见了吗?不是说烧了信、焚了照片了吗?不是要忘掉吗?可是,可是,看到她,心里为什么仍是砰砰连跳?眼睛为什么盯住不放?说话为什么欲言又止?吃惊中为什么还有明显的喜悦?渴望吗?盼望吗?期望吗?有吗?没有吗?是吗?不是吗?想吗?不想吗?

“怎么?阿哲,我不是你同学?不欢迎我?”一贯的男生语气、男生神态,却第一次像男生一样这样称呼他。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仲远哲说着,急忙往里让。

其他同学都知道这次聚会并没约傅丹阳,见她和王林一道同来,不明就里。但大家都反应很快,见他们走过来,都连忙起身相迎。

从傅丹阳进了院子,不仅仲远哲双眼没再离开她片刻,仲王氏竟也一直在盯着她看。傅丹阳进了堂屋,正在院子里忙活的仲王氏竟放下手中活计,急忙跟了过去,眼睛始终牢牢盯着她。开始大家不以为意,傅丹阳也没放在心上,可老太太一直盯着不放,就连仲远哲、吴曼玲都感到很奇怪,傅丹阳不明白怎么回事,也被看得很不自然。

“怎么了,奶奶?”仲远哲附在奶奶耳边,低声轻问。

“这是……”仲王氏回过神来,以问掩饰,但眼睛仍然没有移开。

“这是我初中同学,傅丹阳。”仲远哲向奶奶解释,又低声说道:“奶奶,你怎么老盯着人家看?”

“哦,哦……我是,我是看这丫头长得真俊。”仲王氏咧开已经没牙地嘴笑了笑,没有回院子,直接走进了仲浩民躺着的西里间。

同学们久别重逢,自是说说笑笑。吴曼玲问了儿子,确认人已到齐,就赶忙端菜上菜,仲远哲也给男同学都倒上酒。

“傅丹阳,你该毕业了吧,下步什么打算,留郑州吗?”其中的一位初中毕业后一直在家养猪的同学杨宇,喝了杯酒笑着问道。

自言要放下、放手的仲远哲对这个问题很是上心,停下杯箸,凝神静听。

“呵呵,我还没想好。”傅丹阳随口回答,又转问王林道:“王林,听说你在南方那边工资很高,是不是这样?”

“还行,你看我这初中毕业的差生,到了深圳,现在一个月都能挣两千多。要是你们中专、大专生,肯定挣得更多、发展更好。那边很重视人才,看重人的能力,你有多大本事,人家就敢给你开多高的工资。不像咱们内地,那么多人在混日子。”

“一个月两千多?”同学们齐声惊呼,很多人听到这个数字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我在县城工地干活,大工一天十块,小工一天六块,不管吃住。你这一个月的工资,比我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干一年挣得还多。”毕业后就到县城工地打工的张洋,对王林的话最是惊异不已。

“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春节开学后我们要先实习,实习结束了才能考虑到哪儿工作。”傅丹阳端起茶杯,像男生一样豪爽说道:“这一算还有半年呢,今日有酒今日醉,想那么远干嘛?来,干。”

“干!”大家都被傅丹阳带动了情绪。

“阿哲,你和傅丹阳的学校离得近不近?”又倒了一杯,王林冲仲远哲挤了个眼,有意问道:“你们俩经常见面吧?”

仲远哲端起酒杯,正想说话,却看到父亲跟在奶奶身后从里间卧室走了出来。令他和大家奇怪的是,他一边和同学们打着招呼,一边像奶奶刚才一样盯着傅丹阳上下打量。

真不知道奶奶和父亲今天是怎么了,来个女同学至于这样吗?仲远哲站起来,走到父亲身边,刚想问问父亲,却又突然听到有人在敲大门。

“我去看看。”仲远哲给同学们说了一声,放下酒杯,走了出去,打开大门。

秀发飘飘,笑颜盈盈,美目炯炯,娇喘吁吁,蓝靴蓝裤蓝大衣,一身蓝的王静正笑嘻嘻地望着惊得张大了嘴巴的仲远哲。

“你,你怎么来了?”仲远哲怎么也没想到,远在商丘的王静突然如仙女般从天而降。

“呵呵,仲远哲,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王静将手背在身后,狡黠笑道:“你入学奖学金一千二,我八百,共存旅游基金,为了弥补你、不让你吃亏,我承诺寒假来看你一次。嘿嘿,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待仲远哲让道引路,王静说着就迈步走进院子。

仲远哲摇着头跟在王静身后,脑海中浮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她怎么能找到我家?

江浔,“80后”,豫东人,大学毕业后携笔从戎,一直在基层一线从事政治工作。爱读书,喜码字,触摸文字的温度,感受文学的力量,先后在《解放军报》、《解放军生活》等媒体发表文章若干篇,曾担任全军政工网建言献策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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