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道敏放排知青生涯纪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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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排

——知青生涯纪事之二

作者许道敏

姚村大队镶嵌在广德县柏垫镇东南的崇山峻岭之中,这里漫山遍野竹海荡漾,毛竹蓄积量居于全县生产大队之首,还有满谷满坑的黑松、杉树、枫香、榉树、青冈栎等乔木,自然禀赋得天独厚。上苍在慷慨给予的同时,也把全大队11个生产队分割围困在三条峡谷之中,构筑了关山阻隔、宝货难售的天然屏障。对于世世代代靠山吃山的姚村人来说,生存就意味着加倍地付出。

姚村大队是柏垫公社最偏远最闭塞的大队。多数生产队离柏垫镇有二十多里路。那个年代,到镇上别说没公路,就连条像样的小路也没,出门就得翻山越岭,束马悬车。一星半点的竹木、表芯纸等山货运到镇上供销社出售,主要靠独轮车和肩挑背扛,虽然十分艰辛,却是杯水车薪,所得寥寥。占全大队年收入九成以上的毛竹、树木出山,只能扎成竹木排,通过水路运出大山。

水路是姚村人的生命线。然而,自古以来,姚村就没有河。平日里,三条峡谷中只有涓涓小溪,汇入姚村流向柏垫镇的桐汭河,秋冬季还时常断流。姚村人的水路在雨季。每年三月底至四月上旬,山里大雨滂沱,连绵不断,小溪才成了河。不过,这条河也只是过客,来去匆匆,留给放排人的时间也就七八天,可谓黄金时段,黄金水道。事关山里人全年柴米油盐的头等大事,人们自然寸阴是竞,分秒必争。因而,每个生产队都赶在雨季前一两个月,就上山砍竹伐木,做好万全准备。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说的还只是徒手下山。姚村人可是扛着沉重的毛竹、树木,走的是蚕丛鸟道,下山何止是“难”,每跨出一步,都是劳筋苦骨,摩顶放踵,稍有不慎,或重心失控,脚底打滑、踩空,后果都不堪设想。人们就这样拼死拼活地从山上把砍伐的毛竹、树木运到山下的小溪旁,扎成竹木排,整整齐齐码放在小溪边,等待雨季到来。

我插队姚村第二年的三月底,姚村人迎来了翘首以待的雨季。大大小小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半个多月。群山青翠,烟雨氤氲,云霭缭绕。邻里十多岁的男娃(姓乐,不久得脑瘤去世)在河对面的山边放牛。孩子头戴斗笠,身着蓑衣,横坐在牛背上,时隐时现,烟雨皖南的旖旎,真是美不胜收,令人陶醉。然而,世世代代活在这如诗如画美景中的山里人,看惯了,也看腻了,没人去鉴赏。人们不时仰望阴雨蒙蒙的天际,俯看小溪水流的变化,只期盼雨再下得大一些,水涨得再快一些,早点把堆放在小溪边的竹木排运出深山。

十多天后,山洪如期而至。雨水从千沟万壑奔腾而下,注入小溪,水流愈来愈急,河面愈来愈宽,河水愈来愈深,继而汇聚成滚滚洪流,昔日清澈的小溪变成了浑浊汹涌的河流。洪水卷着砂石,沿着古老蜿蜒的河道奔腾而下,冲撞着山边嶙峋山石,发出哄哄地闷响声,几里路之外都能听到它的轰鸣。这是姚村人最爱听的鸣奏曲,人们沉醉在无比的喜悦中。放排人早已严阵以待,他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执竹篙,立在岸边,只等生产队长一声令下。

放排,绝没有影视剧里那醉人的画面——蓝天白云,两岸青山,微风拂面,竹排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悠然地行进,游人坐在排筏上闲适地观赏两岸美景。姚村人是在凶猛的洪水中放排,排就是他们的财富,他们放排只是为了卖排,不惜与洪水一搏。自古以来,洪水与猛兽被视为人类的极大祸害,因而,洪水猛兽早就并列为警示人们的古训、成语。在汹涌的洪水中放排,无异于挺而走险。放排的场景是狂野和恐怖的,他们是在与汹涌的山洪、漫漫的寒夜为伴。

绵延十几里的河边上,站满了各个生产队的放排人。人们迅疾而有序地把码放在河边竹木排一张张一推入滚滚洪流,顺势箭步跳上飞也似的竹木排,随急流一泻而下。

放排人的危险与艰辛是人们难以想象的。他们没有任何避险机具与防护措施,唯有手中一根竹篙。他们凭的是经验、胆识、技能以及对几十里水路的熟知,还有与生俱来的机敏和处置险情的绝技。单张竹排在洪流中像箭一样在咆哮的浪尖上颠簸着疾行,河道有无数忽左忽右的急弯,有两岸伸向河中的树干,还有一座座拦水坝,可谓险情环生。

别看平时那些老实巴交的山里人,有些人甚至平常有些木讷,但蹬上竹木排,个个都身怀绝技。激流中,但见一双双有力的手紧握竹篙,或眼花缭乱地左点右撑,通过急转的弯道;或灵活自如地忽立忽蹲,躲过两岸横空伸过来的树干;或前倾后仰躯干,跃过落差数米的水坝。竹木排在他们脚下,犹如现今冲浪的皮划艇,在弯弯曲曲、剧烈颠簸的激流中箭一般横冲直撞地前行。

我不知深浅,想尝试一下放排的乐趣,在小伙伴丫头、桶子、滑石板等人协助下,我也战战兢兢将一张竹排推下了河。谁知竹排一到湍急的水中,就像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根本无法驾驭,身体站不直也不敢站直,更不要说过弯道、躲树枝、越水坝了。看着那一泻而下的急流,听着那轰鸣水啸,再看前后左右又没人,心里顿时砰砰乱跳起来。当竹排冲到两米多高的水坝时,我是头晕目眩,心惊胆战,手足无措,被急流连人带排,一下摔入坝底深水中,人掉落水中,竹排不知冲到了哪里。听到我的呼喊,小伙伴们赶紧跑过来,联手把我从水里捞起,虽然喝了几口水,还算是有惊无险。但我衣服已经湿透,冷得浑身打颤,牙齿打嗑。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放排。那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至今依然存储在脑海里。

单张竹木经过二十多里的“冲浪”后,进入柏垫镇的桐汭河。这条河源自广德南部泰山东麓,流经四合到柏垫,再往下流到独树后与泰山西麓的桐水汇合,形成了一条长余里,直到郎溪县的大沙河。这里河面宽了,河水深了,水流缓了。全公社所有大队成千上万单个竹木排都在这里汇集,然后进行组合连接,一般3到5张竹木排横向连接为一组,30-50组连接成一条,长达六七十米,犹如一条条长龙。每条排由两至三人掌控。整个桐汭河上上下下,绵延数十里,百柯竞发,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放排的老把式们身穿蓑衣,腋夹衣被,手拎大米、咸菜及生活用品,从柏垫登上重组的竹木排出征了,一路千难万险在等待着他们。如一路顺利,竹木排一篙一篙撑到郎溪要半个多月。

放排人沿着这条河,顺流向西北而行。春寒料峭,寒气逼人,放排人手持竹篙,脚蹬草鞋,双脚整天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天蒙蒙亮就得起来赶路,天黑了就在河边生火煮饭,晚上在河岸边避风处露宿,用做饭的余火取暖。一路风餐露宿,艰辛可想而知。

作者简介:许道敏高级政工师,从军16年,转业后在市政府和国有银行工作,长期从事新闻写作,被全国性报刊采用新闻与理论稿件多篇,不乏头版头条重要位置。退休后以读书为伴,笔耕不辍,撰写村史家族史回忆录,文化养生、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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