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家之选的第20篇文章
今日出品方:冰川思想库
本文作者:陈季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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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中医的讨论总是很容易意气用事,甚至上纲上线。我自己当然更信得过西医,只是我不打算意气用事地排斥中医。
其实,这种焦躁纠结的状态已经时断时续维持了年,直到21世纪的第二个10年,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更加频繁地刺激到许多人的敏感神经。
最近的导火索是新一期《自然》杂志发表的一篇文章,对中国国家食药监总局最近公布的一则规定表达了忧虑。它明确,“来源于古代经典名方的中药复方制剂”在申请药品批准文号时,无需提供临床试验数据。《自然》的文章认为,中国对中药遇到的各种问题讨论不足,科学家担心授予古代中药疗法临床试验的豁免权会带来风险。
相比之下,上一波的动静更大,也更令“中医粉”们灰头土脸。
10月中旬,新加坡和台湾的研究人员在《科学转化医学》上发表研究报告,指出马兜铃酸和肝癌之间存在联系。众所周知,马兜铃酸是中药中重要的成分,广泛存在于许多常见中药材中。马兜铃酸还被认为与泌尿系统肿瘤相关,并可导致致命肾衰。美国政府相关部门已对马兜铃酸引发肾脏疾病的可能发出警告,但它在中国依旧被广泛使用。作者们呼吁重新评估对马兜铃酸的监管规定。
再往前,关于中药注射剂的风险问题,是一个时不时地会走进大众视野的老话题。就在今年9月23日,国家食药监局还紧急召回了两款中药注射剂(红花注射剂和喜炎平注射剂)因为它们引起了10名患者寒战、发热等不良反应。
……
一
如同传统文化在各个领域中的遭遇一样,即便如今有了政府的强有力背书,“中医粉”还是经常流露出一种被逼到了绝路的悲愤之感。我们会看到他们用这样段子来自我解嘲——
“如果一个西医开刀治好了一个病人,那证明了西医的高明;如果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那是他命里该死。如果一个中医用传统方法治好了一个病人,那是因为病人本来就会不治而愈;如果没有治好,那是那个中医谋财害命。如果西药有毒副作用,那体现了科学精神;如果中药有毒副作用,那就是迷信害人……”
显然,他们不满于当前的社会语境天然地偏向西医,不利于中医。他们认为,在这场规则不公平的竞争中,他们钟爱的中医已被污名化,“输在了起跑线上”。
这种看法并非全然没有道理,从寻常百姓的普遍心态中便可窥见一斑:当人们关心保健养身时,他们往往大谈中医中药;但当人们真的检查出什么疾病时,他们的首选无疑会是西医;而当人们的某些“绝症”被西医“判处死刑”后,他们又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侥幸心态转投中医……这让一些笃信中医的人士忿忿不平。
决策者难道不是这样吗?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中国的哪一级高干特需医院或中医诊所里的。说到底,制定国家医疗政策的人们自己也并不像“信”西医那样“信”中医,尽管他们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号召弘扬祖国医学。
这场辩论中咄咄逼人的“进攻方”——西医拥护者——的逻辑中并没有那么多曲折,在他们看来,中医就是愚昧的迷信,比占卜、驱魔之类的巫术好不了多少。世界上只有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医学科学”,其中不存在中医的一席之地。我遇到过的几位西医拥护者为了剖白自己的“科学精神”,甚至自豪地宣称,自己从不接触任何中医疗法,从不吃中药,连拔火罐都从来不……那种决绝的态度仿佛年前毅然决定扔掉传统、全身心拥抱“德先生”、“赛先生”的五四先驱。
憋屈的祖国医学拥趸们偶尔也会迎来一些扬眉吐气的瞬间。
年10月,屠呦呦的团队因为从植物黄花蒿中提取了抗疟疾的化合物青蒿素,为中国赢得了诺贝尔生物与医学奖。这是迄今为止中国人获得的首个自然科学领域的诺贝尔奖项,令全体国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对中医爱好者来说,这当然体现了传统中医的巨大价值。屠呦呦本人在接受该奖项时也以政治正确的口吻宣布:“青蒿素是传统中医药送给世界人民的礼物。”
黄花蒿
但这丝毫不能让那些批判中医的“现代进步论者”闭嘴,他们正确地指出,屠呦呦的成就与神神叨叨的阴阳五行学说毫无关系。她是一位现代药理学研究者,受过良好的自然科学训练。她提取青蒿素使用的完全是现代科学方法,只不过她研究的材料在中医文献中有描述而已,这与西方制药企业从全球各地传统药典中寻找新药的方法没有任何不同。
可能更让“中医粉”气不顺的是,在宣布奖项时,诺贝尔委员会也明确表示,该奖项并不是授予中医的。
二
在这场延续了一个世纪的争辩中,最令人失望的是,争辩的双方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都经常有意无意地转移战场,将一个原本应该边界清晰的科学问题变成了一个概念模糊的文化问题、甚至是价值取向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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